用帕子抹著眼淚,甄氏雙目通紅,忍著悲痛道:“這般場景,總讓我想起當日的疏影。不送了,送了一個又一個,竟是一個也留不住。”
似乎感染到了甄氏的傷悲,吳王麵色不忍道:“還望夫人節哀。”
甄氏連連搖頭,有風陣起,地上的紙錢隨風滾落,她道:“凝兒自小體弱多病,性子也乖巧溫順,當初我與將軍舍不得送她入宮,可她偏不肯......”話音一哽,甄氏的眼裏簌簌落下兩行清淚,“我日日為了她誦經祈福,望的就是她能夠一世平安。可惜啊...可惜萬般終是命,強求不得。”
吳王勸慰道:“入宮為妃也是她的福分,夫人不必太過自責。”
甄氏默然不語,許久,她才哀哀歎道:“將軍一生戎馬,為了顏國征戰四方,四年前顏隋一戰,疏影功不可沒,為了大顏不惜舍棄了性命,凝兒也是......”說到這裏,甄氏早已泣不成聲,她按住胸口,強忍著喉頭酸澀,聲聲泣血。“而如今呢,我與將軍究竟是做錯了什麼,才會落得如此淒涼下場?”
吳王扶住甄氏搖搖欲墜的身子,沉聲痛心道:“萬般皆已注定,夫人何必如此傷心。”
甄氏搖頭,道:“王爺不知,出事當夜,凝兒曾來我房裏找過我,我當時瞧著她的神□□言又止,以為她隻是累了,便勸她早早回房休息,沒想到......”說著,甄氏心痛難當,不覺哽咽起來,“想來離開我身邊的這些時日,她一定吃了許多的苦。”
吳王神情惋惜道:“或許太子妃已經有所預料了吧。”
“王爺此話何意?!”甄氏猛然回頭看著吳王,她的身子大震,宛若風中飄零的落葉,搖搖欲墜。“王爺是否知曉其中隱情?”
吳王神情沉靜晦澀,看見甄氏的反應,良久才道:“夫人難道還不知情嗎?”
從吳王的話裏聽出了話外之音,甄氏的淚生生斷在眼底,懸而未落,她忙追問道:“還請王爺如實相告。”
吳王也側身麵向甄氏,他的鷹謀閃爍著深邃的光,一字一句道:“本王也是聽宮中的探子稟告,太子與太子妃感情不睦,並非性情不合。聽說太子妃大婚後不久,有一日長公主半夜闖入了昭翎殿,徹夜未歸,連太子妃的人馬都被她的心腹碧鳶攔在了殿外。第二日,太子妃就不幸落了水,雖說之後逃過一劫,但是太子對她的態度卻也一落千丈......”
不出所料,甄氏聞言最初的臉上寫滿了震驚,然後變為疑惑,最後凝成了慢慢的悲傷恨意,她轉過身子,無力地倚靠著欄杆,神情空洞麻木,懸在眼底的淚失神地落了下來,砸在胸口的衣襟之上,生疼。
“吳王所言,可否當真?”
吳王麵色沉默,黯然道:“本王始終對疏影懷有情意,夫人心知肚明,對待太子妃也如胞妹,若無真憑實據,又怎會胡亂造謠?”
甄氏不言不語,她手心攥緊了欄杆,猩紅的雙眼望著空中飄揚的紙錢,神情一片蒼白。
“本王隻恨自己當初沒能阻止疏影,害得她蒙受了長公主的蠱惑,最後落得棋子的下場,被長公主狠心丟棄在戰場之上,死得這樣淒慘。”吳王說著,痛心疾首道:“沒想到四年之後的今天,本王同樣無能為力,眼睜睜看著長公主染指了太子妃,害得太子妃含恨而死。隻怪本王沒能擁有足夠的權力與長公主抗衡,才會讓她如此任意妄為,玩弄我們於鼓掌之間。”
吳王話裏的意思,甄氏已然有所了解,她神情哀傷地看著遠方,低聲道:“我隻是一介婦人,不懂得這些朝廷之事,心中掛念的唯有這一雙女兒。”
吳王一直在等,不知過了多久,他看到甄氏回頭望向他,似是低語一般輕道:“不過此事,我定會如實稟告將軍知曉,一切還由將軍定奪。半月前長公主已經下令密詔將軍回京,不出半月,將軍的人馬便會抵達京城。”
聽聞此言,吳王的鷹眸漸轉深沉,不著痕跡的露出一抹笑意。
下了城樓,吳王踩著滿地的紙錢出了城,一路行至停靠在偏僻小路的馬車,尾隨他的手下瞧見四下無人,才謹慎地替他掀開了轎簾。
吳王剛剛側身麵向馬車,一道冷澈的目光立即望了過來,吳王會心地笑了笑,道:“本王已經斷了你所有的退路,從今日起,薑凝醉,你便是一個死人了。”
除了我,沒有人還會記得你。
而你,再也回不到她的身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