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長樂宮相對的椒房內,凝結著一片異樣的沉寂。伺候的宮人們早就被呂後遣退,就連貼身伺候的常滿和倚玉都被主子以共慶皇帝大喜的理由暫退一夜,偌大的寢殿內隻有呂後和審食其二人。
婚宴上歡喜的笑顏已經褪散,此刻的呂後臉上好似覆蓋了一層寒冰,淩厲的眼神中射出逼人的寒光,不再掩飾心裏不悅的情緒。
先前審食其在宮裏安排的密道,不知怎的竟被人暗中破壞,斷了她獲得宮外消息的捷徑,惹得她氣惱了好幾天。如果不是趁今日的皇帝大婚典禮,她和審食其都找不到機會能像現在這樣進行密談。
“破壞密道的人查得怎麼樣?”冰冷的語氣和她臉上的神情一樣,讓人不寒而栗。
審食其躬身請罪,“微臣辦事不力,請娘娘恕罪。”
這次密道的事情竟然怎麼也查不到頭緒來,讓他這個新任的郎中令栽了很大一個跟頭。奈何此事事關皇宮密道,又不能光明正大地大肆追查,暗中行動製肘甚多,而破壞密道的人行事極為神秘和謹慎,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留下,讓他費煞苦心卻還是無功而回。
呂後陰冷著臉,揮了揮手,“也罷!密道毀了就毀了,追查下去也沒有用。這個神秘人下手如此快狠準,甚至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來,可見心思之縝密,你再費心去查,也不見得會查得出什麼。再說,此人發現了我們的密道卻沒有捅我們的簍子,看得出他並不想與我們正麵宣戰。我們繼續盲目追查下去,恐怕會自亂陣腳,中了對方的圈套。”
“娘娘聖明!”審食其也是這麼想的,接著說道:“密道雖破,但微臣已為郎中令,負責宮中守衛之責,今後進出皇宮都比以前方便多了,已經無妨我們計劃的進行。”
“嗯!”呂後點了點頭,密道的事情就這樣放了下來,話題一轉,接著又道:“今日趙王如意在婚宴上忽然拂袖離席,連句台麵上好聽的話都沒有說一聲,實在忤逆!”
想起他那副和戚夫人相似的驕傲的神情,呂後的語氣不覺又嚴厲了幾分。
“戚夫人雖然貶至永巷為奴,但是依舊日夜啼哭,還以歌寄意,傳唱於宮中,搞得人心戚戚然。”
“那賤人唱的是什麼?”
審食其如實稟報:“子為王,母為虜。終日舂薄暮,常與死為伍,相離三千裏,當誰使告汝。”
呂後怒極攻心,大手啪的一聲狠狠地拍到案上,上麵放置的杯子哐啷幾下,幾乎被震倒。
“娘娘息怒!”
“息怒?!本宮忍了她多少年?!從她進宮、受寵、生子,再到幾年前妄想廢長立幼,本宮的耐心早就她被磨得幹幹淨淨了!本以為罰了她髡刑,褫奪了她宮妃的身份貶為舂奴,能讓她多少安分些,誰知她卻依舊狼子野心。真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審食其進言:“戚夫人有恃無恐,說到底還是因為趙王如今在朝廷上還有一些殘餘的勢力所致。我們該想個辦法先把此人拔掉再說。”
“這事交給你去辦。惠帝那邊有本宮看著,不會讓陛下有機會妨礙到我們的。”有時她真頭痛這個兒子看重兄弟情誼的性格,真不知道自己的教育哪裏出了錯,竟教出這樣一個軟根子!
“諾!”審食其躬身應令。
“長樂宮那邊的事情辦得怎麼樣啦?”
審食其回道:“回娘娘的話,已經吩咐奉常派人嚴加監察,以確保長樂宮內一切按步而行,不出紕漏。”
呂後再一次提醒道:“讓張嫣繼任皇後隻是鞏固呂氏勢力的第一步,但徒有一個皇後的虛名是不夠的,最重要的還是要讓她誕下龍子!你讓伺候的太監、宮女,以及奉常派去的人仔細地照料著,必須讓她盡快受孕。知道了嗎?”
“可是娘娘,”審食其臉帶難色,“皇後娘娘尚未及笄,據之前派過去的老嬤嬤所說,似乎連初次的癸水還尚未來潮。”畢竟張嫣隻有十二歲,他擔心呂後的計劃是不是太激進了些。
“本宮不管!你今天看到劉如意那張驕傲的嘴臉沒有,他還以為現在還是高祖在的時候,未央宮還由得他叱吒風雲呢!你再看看劉肥的三個兒子,劉襄、劉章,還有劉興居,個個都英武筆挺,有勇有謀,比他們怕死窩囊的爹有用多了。這麼多年來,他們一直對劉肥庶長子的身份忿忿不平,對皇位虎視眈眈,惠帝必須盡快有個嫡親子才能穩住龍位!”
一眨眼,齊王劉肥的兒子都大了,高祖的其他王子也分別有了嫡子,新登帝位的劉盈反而沒有一個身份相當的後妃能為他生出有資格繼承皇位的嫡長子。這樣嚴峻的形勢之下,逼得她迫不得已,隻好急急忙忙地頂著違背倫常的罪名,將張嫣匆匆送進長樂宮。別的先不講,收了後宮的鳳璽再說。
幸好張嫣這孩子年紀小,性格弱,鳳璽在她手上,就等於重新掌握在呂後的手中一般。
審食其道:“微臣會讓禦醫所派人嚴密監測皇後娘娘的身體狀況,一有什麼消息,必定向您彙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