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諾這一喊,可謂是驚天動地,雌雄難辨的尖叫音帶著手足無措的驚慌。厚重的帳幕唰的一聲被拉起,尚在帳外護送惠帝回來的劉恒和劉友以及他們隨行的兵衛全都緊張地湧了進來,急切地查看裏麵的情況。
劉友大步踏到床榻邊上,往劉如意脖子上的動脈一探,臉色頓時大變,眉頭打成了死結,臉上同樣蒙上了一層灰青的死氣,愴然地回過頭去對劉恒搖了搖頭。
劉恒連忙扶起昏迷不醒的惠帝,隻見他臉色蒼白,嘴角含血,牙關死死地咬在一起,全身上下不受控製地在抽搐,呼吸既急又短,胸口隨著急促的呼吸激烈地上下起伏。
他想也不想,伸手往惠帝的人中重重地壓了下去,劉盈半張了一下眼睛,竟又昏了過去。
“快傳禦醫!”劉恒當機立斷,高聲下令。
錢諾哪敢怠慢,立馬腳下生風,連爬帶滾地往外麵跑去。不多時,聞信而至的呂後拖著常喜和竇漪房來到惠帝的帳中,均被眼前的一幕嚇得慌亂。
她想也不想地衝到兒子的麵前,不停地叫喚,反而對床上死直的趙王劉如意看也不看一眼,一點也沒有放在心上,好似對這樣的他早就預料到一般。竇漪房捂住小嘴,壓下口中的驚呼,才不過一夜的光景,昨晚談笑歡生的兄弟二人竟然一死一倒。劉恒和劉友兩位王子同樣是心焦如焚,鐵青的臉色嚴肅得很,兩雙眼睛全都盯著昏迷的惠帝,一言不發。
幾位禦醫匆匆趕來,一個跑到床榻前查探劉如意的情況,另外的幾個圍在惠帝身旁,把脈的把脈,翻眼皮的翻眼皮,此時皇帝的命就是他們的命啊。
劉如意早就斷氣了一段時間,診視的禦醫扭過頭去,向領頭的孫太醫證實了趙王薨逝的事實。醫治的重點落在了惠帝的身上。
“請代王殿下先把陛下躺平,好讓微臣們診視。”孫太醫恭敬地說道。
劉恒依言而行,並讓其他人退開數步之遙,方便禦醫們進行診療。孫太醫是這麼多禦醫裏麵最德高望重的一個,經驗老道,醫術高超,禦醫所裏的太醫都以他馬首是瞻。
他把手搭在惠帝的脈門上認真地聽診,又翻開惠帝的眼皮仔細查看,緊鎖的眉頭一刻也沒有鬆開。半晌之後,他起身對呂後躬身一敬,請示道:“稟娘娘,皇上氣急攻心,鬱結於胸以致氣血不通,必須馬上施針,通其經脈才行。微臣懇請娘娘允準微臣為陛下施針。”
“是不是施了針,皇上就會好起來?”呂後的聲音竟然是顫抖的。
“這個……”孫太醫一臉難色,低垂著腦袋不敢抬頭看呂後一眼,“這個……微臣盡力而為!”
呂後怒了,“什麼叫盡力而為!皇上是大漢的命脈,是關係著天下命運的真龍天子!皇上要是有個萬一,本宮要讓你們禦醫所所有人陪葬!”
孫太醫和其他幾個禦醫全都煞白了臉,咚的一聲跪在地上,磕頭請罪。醫者父母心,他們也想竭盡全力去挽救病人,更別說對方是當今天子。隻是惠帝的這場病來得既凶又急,他們也隻能兵行險著,什麼辦法都去嚐試。奈何伴君如伴虎,動輒都會引起甚大的牽連。
沒有太後的允準,太醫們不敢下針;太醫們不敢下針,惠帝的性命就更危在旦夕。但施針的結果又沒有人敢打包票,真的萬一有個萬一,這樣的罪過誰敢擔當!
帳篷裏浩浩蕩蕩地杵著幾十個人,竟然沒有一個人敢在這關鍵的時候吭聲。華帳內隻有濃重的呼吸聲,一下一下,猶如銅鍾撞耳,聲聲驚心。
惠帝的臉愈來愈慘白,身子又開始抽搐起來,不能再這樣拖下去了。劉恒猛一轉身,雙手合於胸前,對著呂後躬身一揖,道:“臣願以賤命相保,請太後準允孫太醫施針。”
在旁的劉友和張武愣怔地瞪大了眼睛,其餘的人同樣一臉驚異地看向表情堅定不移的他。竇漪房心裏也跟著咯噔一下,這個每天百無聊賴的色胚王子為了施針救帝竟然以命相抵?!
呂後鳳眸輕眯,“你願把你的性命和禦醫所這幫人連在一起?”
劉恒的語氣依然堅定不改,“臣相信孫太醫精湛的醫術,相信他一定能夠救得了皇上。”
“如果他失敗了,又該如何?”
劉恒完美的唇線往上一勾,帶著幾分狂狷,“姝兒是您的外甥女,臣的母妃與您相交多年,臣相信娘娘一定會好好照顧臣的家室、幼子以及病母。”意思很簡單,這件事他劉恒一個人擔當了,與代王府的其他人一概無關。
呂後死死地盯著劉恒,那雙深邃明亮的黑眸中有著和先帝相似的倨傲。地上的惠帝又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呂後立即拂袖下令:“準!”
孫太醫老眼裏滿是感激地看了代王一眼,劉恒對他輕輕地點了一下頭,讓他放心施針救人。眾位太醫立刻守望相助,聽從孫太醫的指示各自掏出醫囊裏的銀針,做好準備,就等著孫太醫下令的一刻。
“皇上氣血不順,鬱結在胸口難散,以致精氣不能直通天頂,才會這樣四肢冰冷,經脈抽搐。如今須以銀針通穴,同時刺激百會、神庭、晴明、人中、人迎五大穴位,方能解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