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不議政,這原本是朝堂上千古不變的法則。
若非當朝天子惠帝體弱,呂後獨政專權,才有了如今後宮婦人上殿議政的先例。否則的話,養於深閨後/庭的女子是鮮少有機會能在王宮的議政前殿中出現的。
代王宮並非未央宮,薄姬清寡淡欲,沒有呂後鐵腕的手段,從不插手朝政之事,她出現在議政前殿的機會更是少之又少。
今日,太監傳話,代王劉恒請母親妻妾一同到議政前殿去,此舉非同尋常,著實讓薄姬婆媳三人費解。究竟是何等大事,會讓劉恒選擇在朝廷之上召見她們呢?
傳話的小太監不敢耽擱,匆匆來、匆匆去,領著薄姬三人疾步而行,一路穿堂過戶,很快就來到了代王宮的議政前殿。
“恭迎薄姬娘娘、代王妃呂氏、庶夫人竇氏上殿覲見!”殿門太監高聲宣喊,殿內眾人肅然,氣氛凝重。
薄姬走在前麵,呂姝、竇漪房分別在兩側跟隨,款步盈盈,緩緩步入大殿。隻見劉恒端坐於上位,神色肅穆,黑眸深沉;殿中兩側文武要臣分立左右,神情同樣非常嚴肅,隨著薄姬的步伐恭敬地低首行禮。
此時殿中的氣氛非同一般,薄姬不覺心生疑竇:“代王急令召見,不知所為何事?”朝堂之上,先君臣、後父子,薄姬依禮以劉恒封號尊稱,沒有直呼兒子姓名。
劉恒眉梢微凝,棱角分明的五官黯然了幾分。
一旁的大太監李國必為主子接下了話:“回薄姬娘娘的話,未央宮傳來百裏加急,齊王殿下他……薨逝了!”
轟的一下,全殿默然,偌大的議政殿中鴉雀無聲。
不久前,齊王劉肥才被嫡子劉襄接返齊國,好端端的怎麼一眨眼就突然薨逝的呢?劉肥養尊處優,不管在先帝生前還是死後,都被精心供養著,身體比羸弱的惠帝還要好,怎麼突然說走就走了呢?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竇漪房的視線越過薄姬,與劉恒相對而視,感受到對方內心的哀慟。
劉恒深呼吸了一口氣,聲音低沉戚然:“未央宮已經發喪了,庶王兄重返齊國之後,一病不起,數日前薨逝於齊王宮中。世子劉襄立刻上報皇上,陛下慈惠,隨即向各國諸侯發喪,並命世子襄好好操辦喪事,準允以國喪之禮待之。”
竇漪房仔細地觀察劉恒說話時的神態,很快就讀懂了中間的隱意。
齊王劉肥在未央宮的時候,身體還是好端端的,沒病沒痛,一回到齊國就突發急病,未幾更傳出了薨逝的消息,事情未免太巧合了一點。
一向恃才傲物、麵對呂後也敢駁言兩句的世子劉襄處變不驚,父親突然薨逝既不慌亦不亂,遵禮守製,第一時間向大漢之主惠帝稟報,盡極了臣子之禮。這一切是不是太合情合理了一點?
惠帝幼時曾與齊王劉肥在沛縣受過苦,對於這個怕事到甚至有點窩囊的庶出大哥,自比其他兄弟都多了一份特殊的感情。但呂後對嫡庶之分極其看重,獨政專權的她怎麼會允許惠帝下詔,以國喪之禮操辦齊王的喪事呢?這樣母慈弟孝的情景是不是太和諧了一點?
竇漪房滿腹疑惑,秀眉輕蹙,以眼神向劉恒詢問。
劉恒看著她,輕輕地搖了搖頭,顯然要她先稍安勿躁,一切待到漪蘭殿再說。
兩人一來一回,無須言語,便已明白了對方的心意。這樣的畫麵,落在呂姝眼裏,比針刺眼更要難受,藏在袖袍下的手用力緊握,連關節發白都不自知。
薄姬大吃一驚,“齊王……薨逝?這麼突然!怎麼會?”雖然不敢相信,但既然未央宮都已經發喪了,便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薄昭上前,拱手一拜,道:“齊王惠,萬民哀,臣等恭請殿下與娘娘節哀順變。如今喪期已定,赴齊奔喪乃首要大事,備何奠禮、何時出發,大小事宜還請代王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