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漪房生女當天,派遣梅子鳶所送的急信中說的盡是有關惠帝的情報。劉恒安插在未央宮的影士,費盡功夫、好不容易才打探到長樂宮內的消息,消息一到手,便立刻快馬加鞭往代國送去,不敢有所耽誤。
此刻的未央宮內外都是呂後的人,郎中令審食其重權在握,要不是潛藏的影士千辛萬苦、越過呂後的線眼成功聯係上太醫齊霖,真不知還要花上多少時間才能探取到惠帝的消息。
惠帝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差,近來數月甚至連床都下不了了,皇後張嫣被軟禁在長樂宮內,帝後二人連宮門半步都踏不出去。呂後為了保住朝廷的穩定,將惠帝病重的消息緊緊封鎖,長樂宮堪比長安天牢,飛不進半隻蚊子!
太醫齊霖先前因為皇後張嫣假孕生子一事,被呂後施刑斷其舌根,如今口不能言,卻無礙溝通,正是最能守住秘密的最佳人選。正如劉恒所猜測的一樣,呂後之所以留他一命、沒有痛下滅口之手的原因,正是為了留下其精湛的醫術,以便此刻之用。
呂後步步謀算,果然滴水不漏!
呂姝三母子的接連亡逝,如慘淡的愁雲籠罩在代國之上,更如當頭棒槌擊碎了代國的繁榮之萌芽。呂後嘴裏說著哀戚慰問的話語,暗地裏卻為不費吹灰之力便沉重地打擊了代王劉恒而暗暗得意。
竇漪房深居簡出,陪在丈夫身邊低調而隱忍,表麵上對朝廷之事興趣缺缺、顧若罔聞,實際上在宮內暗蓄力量,小心地提防著呂氏勢力的逼迫。
一場攻防戰,悄然拉開了帷幕……
竇漪房抱著女兒,緩緩地走到丈夫身旁,湊過頭去,跟他一起細看從未央宮傳來的密報。自從有了齊霖的幫忙,宮中情報的獲取終於順暢了起來。
“看來,皇上的身體是越來越差了……”竇漪房輕歎道,清澈的聲音在靜夜中顯得格外空幽。劉恒愁容不展的模樣,看得她心中很是不忍。
劉恒濃眉緊皺,烏眸深邃,眉宇間憂愁許久不散,“陛下的情況每況愈下,太後已經開始積極謀算,準備讓太子劉恭繼承大統。”
“太子劉恭?”竇漪房秀眉輕蹙,道:“小恭兒才多少歲,怎麼能當皇帝啊!”
劉恒放下手中的帛書,揉了揉緊繃的額頭,“劉恭再小,到底還是皇上的親骨肉,太後的親孫子,比起其他劉氏諸侯要容易控製得多!”其實不僅是劉恭,就連惠帝庶出的兒子劉弘也在呂後的候補名單之上。
這下子,竇漪房全明白了,“難怪先前太後想將趙國賜贈給你,顯然是想故技重施,將前任趙王的遭遇扣在你的身上,借機鏟除代國。”
在劉氏宗親裏麵,先帝第四子劉恒是繼惠帝之後最年長的諸侯王子,其次就是第七子淮南王劉長。劉長是呂後之養子,兩人之間的關係十分微妙,有恩亦有仇。
說有恩,是因為劉長自小喪母,從繈褓起就被呂後收養,雖無血緣羈絆,卻有養育之恩。但劉長的母親趙姬,歸根到底卻是呂後爭權奪利的過程中無辜的犧牲品。當年貫高叛變,張敖因為魯元公主之故而僥幸逃過一劫,但府中的舞姬趙姬卻在生下劉長之後被迫在獄中自刎身亡。
此事一直是劉長最大的心結,如果當初呂後肯放下對高祖姬妾的嫉妒、稍微有點惻隱之心,又或者審食其肯為趙姬求個情的話,劉長的母親也許就不會死,他就不會一出生就成了喪母孤兒!
奈何,一切木已成舟,覆水難收!幸運的是,高祖皇帝終究沒有放棄他這個在獄中出生的兒子,並在愧疚之下讓當時的皇後呂後將他收養,才有了今日分封諸侯的風光。
所以說,劉長和呂後之間的關係有恩有仇,隱晦不定,如非到了萬不得已的境地,呂後是暫且不會對劉長下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