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對於賈赦來說似乎是凶年,意外連連,倒黴的事情特別多。
之前他自己摔斷了腿,在床上躺了快半年,後來自己最為尊敬的嶽父也過世了,張氏難過,賈赦也是一樣地不好受。
其實他對於自己的嫡親父親並沒有太多的孺慕之情,重生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內,賈赦都是將張老爺子當成了是父親一樣的存在。
他為了張家也是操碎了心,這既是他對於賈府失望的表現,也是對於張家的期待,在他無限的美化中,張家成為了賈赦心中支柱一樣的存在。
雖然後來的他理智下來之後發現了很多的不同來,可是賈赦並不後悔自己之前的那些作為,如果有再來一次的機會,他還是願意為了張家付出,還是希望張家好的。
嶽父去的突然,也不突然,老爺子的身體狀況在哪兒擺著,其實每個人都已經做好了他離去的心理準備,可畢竟還是有些希翼的,奢望著他能挺過這一關,長命百歲。
可誰知他去的會是這麼地突然呢?
老爺子這樣無痛無病地離開了,其實大家心裏也是有些慶幸的,至少他不用受罪的。
這樣也好。
對於賈赦來說,老爺子去世,他的精神支柱沒了,所以他頹喪了好久,整個人打不起精神來。
這樣的狀態可是擔憂壞了其他人,賈府的幾個晚輩們索性地將幾個孩子一股腦兒地都送去了賈赦的院子裏,讓他能有點兒事情做,轉移一下注意力也好的。
賈璉的長女是賈赦的心頭肉,如今承擔起了替父母照顧祖父的重擔,在小丫頭的童言稚語中,賈赦的精神狀態也確實好轉了許多,不再跟之前似的動不動發呆了。
可是緊接著,賈母史氏病倒了,她的年紀雖然不輕了,可是身體一向不差的,所以眾人也隻當是平常的病症,請了太醫,抓了湯藥,吃上幾頓,好生地照顧著,也沒有太過在意。
可是史氏的這次病症卻是來勢洶洶,沒幾日的功夫她整個人就病的起不了身,下不了床了。
這個時候賈府上下才算是重視了起來,請了已經不出診的王君效老爺子出手,調整了藥方,這才算是穩住了病情。
作為老太太最疼的兒孫,賈政回到了府上,元春則衣不解帶地守在了老太太的病榻前,比誰都精心,惹的不少人感慨。
至於賈政,雖然回來了,可他也不是個會伺候人的,在府上忙著吃吃喝喝的,畢竟這裏的夥食可比莊子上強多了。
史氏前前後後地在病床上躺了兩個多月,並未見好轉,賈府眾人這才算是接受了老太太不行了的事實,悄然地備下了後事需要的一切。
起初是元春在伺候老太太,後來賈敏將林府各項事宜交給了兒媳婦,自己回到了府上,和元春一起照顧老太太。
史氏雖然病著,可意識卻是清醒的,自然是知道兒孫的作為的。
這一日,她說要是荷葉蓮蓬羹,景氏急忙地打發人去庫房找模子去了,太醫已經說了,想吃什麼吃什麼,想用什麼用什麼了,吃喝上自然是會各種滿足的。
吃了小半碗的荷葉蓮蓬羹,史氏的精神難得的不錯,可是眾人心下一沉,完全沒有欣喜之色,賈敏已經忍不住地要哭出來了。
“敏兒,別哭,遲早都有這麼一日的,我瞧著這樣也挺好,至少兒孫都在身邊,我也沒有什麼遺憾。”
史氏環視了一圈兒屋子裏,除了嫡長孫賈瑚之外,還真是都在的。
“老太太……”
“母親……”
賈赦帶頭跪了下去,其他的女眷晚輩們忙不迭地齊齊跪倒在地。
“老大,雖然你不待見我,可到底你還得為我披麻戴孝!”
史氏絲毫不遮掩自己的惡意,瘦的顴骨高高凸起,看上去有幾分似鬼魅。
“……”
所有人都很是無語,這老太太果然語不驚人死不休。
“老二是個沒出息的,這一輩子最大的本事就是有了珠兒這麼個出息孩子。至於元丫頭,你現在這樣很好,人一輩子最要緊的是看清自己,你如今過的自在就好。”
“敏兒女兒雙全,夫君敬重,我兒有福。”
“母親……”
賈敏泣不成聲,若不是黛玉在旁邊扶著,隻怕早就撐不住了。
“不哭,怎麼還跟個孩子似的……”
史氏雖然對著老大是毫不遮掩的諷刺,可是對著賈敏,慈和至極。
許是說的急了,史氏一口氣沒換過來,迎來了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聲,似乎是要將肺腑都咳出來一般,令人揪心不已。
元春喂了她半口的溫水,這才稍好些。
“我的私房,除了敏兒三成之外,其餘的都給孫輩,老大家的,包括太子妃,個人的東西我都讓人分好了,待我走後直接去庫房抬吧。老二家的孩子多,珠兒和寶玉多分些,其他的幾個少分些,女孩兒以後做嫁妝,男兒就是安身立命的本錢了。”
想不到她還有這份兒慈心,賈赦倒是無所謂,王氏和賈政最為歡喜,畢竟二房的人口多,負擔重,單單是嫁娶就能讓人愁壞了。
沒個頂事兒的男人,王氏也不想讓兒子太過勞累,二房的事情基本上都壓在她的身上,如今有了老太太的這筆私房,王氏總覺得心情好了很多。
“就這樣吧,其他人出去,老大留下,我有話要說。”
眾人麵麵相覷,然後悄聲地退了出去。
賈赦對於這老太太也是心情複雜,等所有人都退出去了之後,史氏才扣扣索索地從自己的床頭匣子裏拿出了一個錦盒,交給了賈赦,然後半靠著闔上了眼睛,看都不看賈赦一眼。
賈赦沒著急著打開,半天了發現她似乎是沒有什麼交代一般,手裏捧著匣子走了出去。
史氏想想老大看到那些東西時的表情,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來,卻不帶溫度。
當天夜裏,史氏病逝在女兒懷中。
至於史氏給賈赦的那個錦盒到底是什麼,誰都不知道,永遠都不會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