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6(1 / 2)

第二章 №2.6

1941年10月30日夜,桃渡路上“百花圃”

夜宵吃了才不一會兒,芝原就看出了岩本的猴急樣,於是趁機與矢野和沈香亭一起,先把岩本他倆轟進了“洞房”,然後他們各自拉著叫什麼花兒的女伴也快活去了。

蘭花佬對著杯盤狼藉的酒桌,獨自斟酌。稍頃,又點了一支煙,抽了起來。

蘭花,自小即被賣予一個甬昆戲班學藝,待她剛學得有點模樣,戲班垮了 ,十五歲不到,便淪落風塵,操起了皮肉生意。為人聰明伶俐,處事八麵玲瓏。從良、下堂,再從良、再下堂,七、八年來,如此“淴浴” 約模有五、六次。待積攢了一些錢財,便於珠未黃、色將衰之際,當起了老鴇,在國醫街上開了一家二等妓院。

一年半前,芝原造訪百花圃。

手下的那些名姬雛妓們都扛不住芝原的各種變態的虐行,他再出手闊綽,亦無人敢於應戰。蓋因那芝原,肉杵上功夫平平,而其爪牙之技能卻十分了得,抓摳擰、啜咬啃,無所不用其極,更且擅用繩索、棍棒、煙蒂甚至辣椒之器材,捆抽吊、燙捅塞,簡直匪夷所思,實乃鬼魅方能。如此,則一次交戰,須休養十天方可康複接客,誰吃得銷?

眼看這大客戶要跑,“好看難為鈿”,蘭花隻得親自披掛上馬,一整夜肉搏十來回合,她雖然傷痕累累,但最終還是讓芝原敗下陣來。

卻原來蘭花發現他其實更是一個受虐狂。之後,那冰雪聰明的蘭花,不斷翻新花樣折磨著芝原,讓他連呼過癮,從此便再也離不開百花圃了。

今年四月,芝原露出了真麵目,在寧波呼風喚雨、翻江倒海,光顧百花圃的次數多了,帶來的嫖客也多了,但出手則大為吝嗇,賴賬的事兒也常有發生,甚至還慫恿了蘭花佬手下兩位當家花旦——姚黃、魏紫跳了槽、從了良。

這讓蘭花很是苦惱,卻也奈何不得,——天下、時局都變了呀!

以前,蘭花開的是公娼,花捐也從不少官府一隻角子,因此過去對於嫖客賴賬、妓女逃跑之事,她自然會理直氣壯地告官報警,而他們呢,也自然會幫她聲張正義、維護她的合法權益。再不行,還有道上的朋友也能出麵擺平。

可現在,天下已是日本人的了,她之前結交的黑白兩道上的官員、名流、亨頭,不是跑了,就是當了日本人的走狗,像沈香亭,還是芝原跟前的一等紅人呢,他怎會為了蘭花佬而和芝原翻臉呢?而現在的“自治政府”寧波鄉鎮聯合會和寧波公安局,盡管還沒開征花捐,但即使老娘向他繳了稅,他敢管這一筆“希匹”閑賬麼?!

擺平這事兒,隻有靠自己。

八月的一天,蘭花終於逮住了芝原。在侍弄得他欲仙欲死之際,她逼著他答應了把被他“征用”來的華安旅館房子無償歸她的百花圃使用。

作為代價,之前的欠賬一筆勾銷,百花圃成了芝原的私人會所,且獲幹股三分之一,而蘭花的會陰被芝原撕裂而縫了三四針!

百花圃遷入華安旅館的房子後,它按事變前的娼政標準,就是頭等妓院了,生意自然好了許多。但這樣七折八扣算下來,真正得到便宜的卻是芝原,蘭花的收入竟比在國醫街開二等妓館時的還要少些……

蘭花佬念及於此,喝幹了杯中的剩酒,心裏不勝唏噓自憐。

這時,一個叫石榴花的妓女闖進了包廂,後麵跟著一個嫖客,嫖客後麵是烏龜。

石榴花氣呼呼地指著嫖客對蘭花佬說:“姆媽,其想吃阿拉白食!”

這嫖客倒好,一見滿桌的殘羹剩菜,立刻大大咧咧地坐下,旁若無人地吃喝了起來。

烏龜過來俯在蘭花佬的耳邊說:“老板,他說是老規矩……。”

“老規矩?”蘭花佬定睛一看,這位還真是熟人,——原寧波警察局保安警察第二大隊的一個丘八,好像姓杜,曾於今年三月跟著警察局的一個警官來百花圃征收娼妓稅,當時不僅收去三百元稅,還吃了白食去。——可現在這老規矩還行得通麼?!

蘭花佬心中鄙夷,口上卻相當客氣:“哦哦,杜老總啊。最近在哪兒高就啊?”

“抗日!老子還能幹什麼?!”那杜老總仰頭倒了一大口酒後,“砰”地一聲,把鑞酒壺在桌麵上重重地一搡。

蘭花佬嚇了一大跳,趕緊吩咐烏龜關上門,壓低聲音對杜老總說:

“喔喲冤家!儂性命覅其隨儂,格儂莫害阿拉噢,——儂勿曉得現在該辰光還有交關多日本憲兵、特務密探也在百花圃裏逍遙啊?!勿相信儂等晌到樓下大門口頭去看看看,那部馬達卡儂認得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