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3.3
1941年11月7日，寧波憲兵隊
岩本回隊後和劉斌對蘭花佬審了一個鍾頭不到，就知道芝原報案時所謂的“俞濟民的諜報網”雲雲，顯然是誇大其詞。
關鍵是那杜六山，他那夜在百花圃裏的舉動，根本不符合一個諜報人員的行為特征。他的目的相當明了，就是來收點錢，順便吃個白食。說蘭花佬與他“交換情報”是小題大做了。
至於那個杜六山的身份，至今仍無法核實。
假如，他確屬浙保總隊、確實奉命前來征稅，則蘭花佬可以坐實資敵抗日的罪名，誰讓你不抓住他呢？何況那天夜裏，特務機關、憲兵隊都有人在百花圃，這事兒要是傳出去，還不是丟了皇軍的臉，長了姓杜的深入虎穴征收稅賦的威風？！
但假如，姓杜的不是俞的人，是冒名的，那就是蘭花佬被騙、被敲了竹杠。這樣，蘭花佬當時不報案，也不讓龜奴抓起他來，固然說明她對抗日抱有同情，仍可以治她的罪。但說她是扯開俞的諜報網的線頭，也太誇張了吧？
岩本相信，如果那個姓杜的那天夜裏比他們晚到，看到門口停著摩托車，就是借給這家夥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上樓來了，除非是想搞暗殺或行刺。
要在蘭花佬的身上再追諜報網，就是捕風捉影了。現在，岩本感興趣的，是蘭花佬的雪舟畫到底從何而來。
蘭花佬要了一支煙，猛抽了一大口後，說，那是前不久百花圃的一個妓女從良時，作為贖金抵進來的，與芝原無關。
再問那個贖主是誰，她說不是常客，不認識，是個外地人。
線索斷了？！
岩本難以置信。他厲聲問道：
“那你那天怎麼說是芝原在今年三月500元賣給你的？！”
話一出口，岩本就後悔了，這樣問是徒勞的。
果然，蘭花佬媚笑著說：“我還不是想‘看香’ 課長儂咯鈔票嘛？”
岩本的胸間，像突然間被塞入了一團亂麻。不行，得理一理思路。
他出了刑訊室。剛走到樓梯口，就聽得刑訊室裏蘭花佬叫了起來，隨後就像被捂了嘴，沒聲兒了。岩本回走幾步，停下，想想，還是上樓去了：
“一定是劉斌這家夥在吃蘭花佬的便宜了吧？”
岩本坐到辦公室裏，點了一支煙，陷入了沉思。
……今天這所有的一切，其實都在努力地凸現著一個信息，那就是：
芝原與雪舟的畫無關。
那我們開始時，是怎麼認定芝原與富士圖有關係的呢？一是村田隊長說的；二是蘭花佬說的。
關於第一條，芝原今天以“村田隊長愛撒謊”這一說，就差不多給否定了。要否定芝原的話，就必須讓村田與芝原當麵對質，可現在，我們連村田到底調到哪兒都不知道，要安排一場誣告與辯白的論戰，可能麼？
關於第二條，芝原說蘭花佬撒謊，蘭花佬剛才也承認了。兩個人一起，否定了芝原與富士圖的關係。
可問題是，這當中，如果沒有芝原的參與，這一切就不會發生。歸根到底，所謂“芝原與雪舟畫無關”的結論，還是芝原單方麵的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