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窗棱往裏看,遠香疊翠,梧竹幽深,滄浪溪水貫穿上下,急彎處濺起一團水霧,宛若仙境。
似乎每一片葉子,每一滴露珠,都透著一個“雅“字。當即目瞪口呆,眼珠子都直了。
青衣小婢掩口微笑:“官人裏麵請。”
給他請到中堂客座,將出紙筆茗茶,請他就這園林景色,快手作一副小畫軸。
趙佶品茗。茶也是福建絕品,頗為不俗。
沒說價錢。然而趙佶醉心於園林景色,賣字畫的時候又隻能作些無比俗豔的祝壽賀詞、牡丹嬰兒之類,早就悶得頭腦發懵,此時就算讓他白畫也樂意。
笑眯眯揮毫片刻,一氣嗬成,那小婢如獲至寶的給捧走了。
過了多時,隻聽珠翠琳琅,香風拂過,一個豔妝麗人綽約而出,見了他,整肅衣裳,深深一個萬福,檀口輕啟:“不知官人蒞臨蘇州,萬望恕罪!”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簡單的水色衣裙,唯有發間一枚乳玉細簪妝飾,竟不如她的肌膚白皙明亮。便是渾然天成的細而不膩,媚而不俗,讓人不禁遐想,這張國色天香的臉蛋後麵,又有多少故事。
趙佶眼花了好一陣,驚喜叫道:“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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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間傳聞,最近蘇州城裏來了個胖秀才,一手瘦金體直追當年太上皇。李師師深居簡出之下,也拿到了幾張樣本,一看之下,大為驚奇。當即命婢女將這人請來。
再一看他筆下的花鳥園林——本尊無疑。
又聽說他如今潦倒落魄,靠賣字為生,又是疑惑,又是感慨,又有些好笑,趕緊出來相見。
趙佶的第一句話卻是:“師師,你……怎的胖了這許多?”
李師師笑容凝固。不就是長了十來斤肉,和潘六娘她們相比,簡直還算是弱柳扶風。也就太上皇眼睛毒,一眼居然能看出來。
禮貌笑道:“大約是水土原因罷。讓官人見笑了。”
趙佶得遇故人,心情大好,第一反應是今兒的食宿可有著落了。
第二反應:往後的食宿大約也都有著落了!
也就沒計較她叫的而是“官人”而不是“聖上”。伸手去摸李師師臉蛋,微笑道:“冰肌自是生來瘦。那更分飛後——你還是瘦回去的好。”
卻讓李師師不動聲色地躲過了,“師師倒覺得這樣挺好。”
趙佶:“……”
喜歡有點小性子的女人,卻不喜歡小性子太大的。想擺起架子訓斥她一句,忽然肚子裏五雷轟胃,十分不雅地響了好一陣子。
李師師掩口笑:“妾身備了陋席薄酒,還請官人賞臉。”
給足了麵子。趙佶強忍一臉期盼之色。諸般細果,異品肴饌,吃到了自出京以來最愜意的一頓酒飯。
隻有一樣,李師師進餐時居然毫不謙讓,飯量足比以前大了三四倍,慌得他隻以為美人是不是生了病。
李師師吃完了,才“突然”覺得失禮,莞爾笑道:“不如師師給員外唱個曲兒?”
也行吧,情趣。
李師師久不唱曲兒,教拿來阮,手擎象板,清麗一曲《醉花陰》,趙佶哈哈大笑,連聲叫好,忘記了那隻醉蟹。
一曲罷了,如若浮在雲端,聽她美妙的聲音娓娓而談。
“京城裏師師的那些朋友,嗯,潘夫人、武將軍……待員外不夠好了?”
“沒、沒有……寡……我自己來散心。”
“聽說朝廷裏在張羅開女科,員外不去……湊個熱鬧,耳提麵命一番?”
“……沒興趣。”
“國債……”
“不說這些!”
趙佶對什麼感興趣,薄酒上臉,頭腦微醺,喚她近前。
李師師再萬福:“師師如今頗有些田產商鋪,也在大戶人家裏教習授藝,當不得‘愛卿’二字了,官人休怪。”
趙佶一時沒理解:“你教習什麼?”
國色天香的麗人婉轉微笑:“今日偶遇故人,是老天賜予的緣分。深謝員外過去照拂,一點薄禮,不成敬意。”
青衣小婢碎步上前,低頭呈上一盤金銀。
趙佶酒醒了些,哀怨道:“你不留我宿?”
李師師微笑:“送客。”
送走太上皇,李師師一人留在殘席之上,婢女們輕手輕腳地收拾。
往日浮華一幀幀從眼前掠過,受過的苦、享過的富貴,融合成一汪淡色的清茶,飲過之後,苦澀而清香。。
(李師師篇完。)
作者有話要說:番外發一章少一章,好希望和大家長長久久的相伴呀~~~
明天還有,照樣是18:18:18。如果大家在其他時間看到更新,那是我在修前麵的章節。無視就好啦,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