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瑄第二天一早就帶著治水良策趕到了攝政王的住處,跟著趙全一路走到房門口,還未敲門便看見一名身著青衣的姑娘打著嗬欠走了出來,眼下青灰,神色疲乏。
他微微揚眉,眼神意味深長。
文素一抬頭,見這崇敬了一個童年的神仙人物赫然就在眼前,頓時渾身疲累一掃而空,興高采烈的就要上前去打招呼,身後卻有人先她一步出了聲:“你倒是來的早。”
林瑄曖昧的笑,“是,打攪王爺清夢,萬望恕罪。”
“那下次便不要這般登堂入室,在外等著就是。”
林瑄趕忙稱是,笑的越發歡暢。
文素狠抽了幾下嘴角,王爺您幹嘛不解釋一下……
兩個氣場不合的人不冷不熱的寒暄了一番便去書房議事,文素趁機回去補覺,臨走還不忘拍了拍趙全,陰森森的看了他一眼。
從她狠毒的眼神中,趙全似乎看到了無數美味的江南糕點……
天氣仍舊不好,陰沉悶熱,文素睡了沒多久便一身汗水的醒了過來,坐在床頭唉聲歎氣。
攝政王府的好日子過久了,家鄉地區的生活反倒不習慣了,真是造孽啊!
沐浴之後飽餐了一頓,再溜達到攝政王的院子,便看見齊簡便帶著一幹周邊官員急匆匆的趕到了。
得知攝政王召見,這些老爺們哪裏敢耽誤?硬是連夜兼程的趕了過來。偏偏天氣不好,時不時的一陣大雨,弄的個個形容狼狽,以致於麵對即將到來的接見,俱是麵露惴惴之色。
趙全已前往書房通稟,卻過了好一會兒才回來,請幾位官員進去時,臉上的神情有些古怪。
文素瞧得真切,上前打趣道:“怎的,被王爺罵了?”
“當然不是……”趙全左右看了看,一臉神秘的朝她招招手,低聲道:“文大人,老實說,我覺得您崇拜的那位林先生有些古怪啊。”
“嗯?哪兒古怪?”
“我這裏剛說官員們要來,他就急急忙忙的躲起來了,您說古怪不古怪?他不是治水的英雄麼,還怕這裏的地方官不成?”
文素聞言不禁一愣,心中暗暗盤算了一番,這才回味過一件事來。
說起來,林彥純一個忌諱官場的人怎麼會主動來找攝政王呢?
正在思索,身旁的趙全忽然扯了她一把,文素抬頭,就見他朝自己身後努了努嘴。
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原來林瑄已不知何時出了書房,一手提著衣擺,一手捏著封信,腳步走得有些匆忙,儒雅俊逸之氣不免被稍稍打亂。
待到近處見到文素,他才停了下來,看神情倒像是鬆了口氣,朝她拱了拱手道:“方才聽攝政王提及姑娘乃是戶部郎中文素文大人,之前在下有眼不識泰山,還望見諒。”
崇敬的對象跟自己說這種話可真是叫人受寵若驚,文素趕緊回禮:“哪裏哪裏,林先生過譽了。”
林瑄也不再客套,左右看了看,確信隻有趙全一人在場,將手中捏著的信遞到她麵前,“這本是在下要交給攝政王的,但剛才被打斷便失了機會,還請文大人代為轉交,千萬莫忘。”
前一刻還好端端的,突然又變的這般鄭重,著實讓文素有些摸不著頭腦。但畢竟對他懷著一顆崇敬之心,她並沒有猶豫便恭恭敬敬的接過了信,點頭應了下來。
林瑄再三道謝,又是一番叮囑,這才腳步匆忙的離去。
目送他消失後,趙全攤了攤手,“看吧,古怪吧?”
文素沒有接話,她正盯著手中的信件深思。
林瑄此人對她來說,無論是耳中所聞還是眼中所見,都是個舉步可定乾坤的神奇人物,什麼樣的事情能讓他麵露驚慌,還要躲避開去?他避諱的是朝堂,在沿江一帶一向吃的開,怎麼會躲著此地的官員?
這信裏究竟寫了什麼?
莫非……正是與書房裏的官員有關?
書房中的議事一直持續到午後才結束,中間蕭崢幾乎忘了有午飯這事兒,以致於幾位父母官也跟著他遭了回罪,餓著肚子強打精神不說,還要看他的臉色。隻因攝政王自聽了他們的稟報後就一直冷著臉,也不多言,隻是時不時的問幾個問題,便叫他們亂了陣腳。
精神跟肉體的雙重折磨啊……
一行人離開之後,室內隻剩下他一人,蕭崢微微後仰,靠在椅背上闔目養神,心中卻在理著頭緒。
這一路走來,憑他親眼所見,災情並沒有奏折中聲稱的那般嚴重。齊簡對泰州城內災情的稟報也十分中肯,一切情形都在可以控製的範圍內,隻待林瑄將洪水引出便可大功告成。
而今日這些官員言辭間卻對災情都有些誇大。
他突然想到,剛才林瑄突然急急忙忙的躲避,也許正與此事有關。
一想到此人就心情不好,蕭崢捏了捏眉心,昨夜徹夜未眠的疲倦和未進午飯的饑餓此時才開始襲來,而他卻有些不想動。
不知為何,就是情緒懨懨,不想睜眼,也不想動彈。
就這麼過了許久,鼻尖突然傳來一陣清香,他微微睜眼,對上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
“王爺,您醒了?是下官吵到您了吧?”文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向他行了一禮。
蕭崢坐直身子,“你怎麼來了?”
“王爺到現在還沒吃東西呢,又是徹夜未眠,這樣下去怎麼行?”她從旁邊的圓桌上端來一隻瓷碗,瘦肉剁丁熬成的白米粥散發著淡淡的清香,與剛才他鼻尖彌漫的是同一種味道。
“王爺,趁著溫熱,先用了飯再說。”
聽聞空腹久了的人要吃清淡一些,蕭崢自昨晚便沒有用飯,今早因為要與林瑄議事,也是草草的嚐了幾口,中午就更不用說了,所以這一碗瘦肉粥顯然是熟知內情的文素特地為他熬的。
他心中一陣溫暖,衝她感激的笑了笑,伸手端過了碗。
本就生得一副俊逸相貌,此時因為天熱又著了薄薄的白色寬袍,再加上這一笑,頓時叫文素有捂鼻倒地的衝動。
尤物,您別衝我笑成不?
兩人一個慢條斯理的喝粥,一個慢條斯理的看著另一個喝粥,氣氛很是溫馨,不過再溫馨也要辦正事。
文素從袖中摸出林瑄給她的信,剛準備開口,就聽攝政王問道:“文卿,依你之見,此次水患可算嚴重?”
她微微一怔,很快便反應過來:“回稟王爺,依下官之見,這一路所見流民不多,道路可行,農田所毀亦不算多,可見此次水患嚴重之處頂多隻在那決堤的幾處,其餘……”
蕭崢推開碗勺,緊盯著她,“其餘什麼?”
文素抿了抿唇,將手中的信遞給了他,“還是請王爺先看過林先生的信再說吧。”
聽聞是林瑄留下的,蕭崢又有些不自在,但還是立即就接過了信,拆開迅速的看完後,當即便沉了臉。
“文卿剛才說其餘什麼?”
文素也不知道他究竟看到了什麼,隻有硬著頭皮說出自己的推測:“下官認為,其餘……便是一些見不得光的物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