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愣,尚未來得及抬頭便聽見咿咿呀呀的聲音,仔細一看,可不是蜀王家的小世子麼?
乳娘本抱著他四下轉悠,誰知道叫他撞上了文素,便歡快的伸出了小手朝她招呼上了。
“哎呀,快來抱抱。”文素回來這些日子還沒見著他,也是想得緊,揮手免了乳娘行禮便將小世子給接了過來。
左右無事,她幹脆代替了乳娘的工作,抱著他四處溜達去了。
不過才過了幾個月,這小子不僅長高了還重了不少,甚至還能時不時的吐出幾個字詞來,真是了不得。
文素抱著他小轉了一圈胳膊就有些發酸了,便打算帶他找個地方歇歇。碰巧管家捧著幾卷絲綢朝攝政王的西閣而去,被這小子撞見,又是一陣歡天喜地張牙舞爪。
攝政王應該已經回府了吧?文素眼珠一轉,賊笑一聲,抱著世子朝西閣而去。
蕭崢照舊是在處理繁重的政務,管家也不敢打擾,抱著絲綢隔著門低聲稟報道:“王爺,宮中撥了進貢的絲綢過來,老奴拿過來給您瞧瞧,冬日近了,替您和平陽王爺做兩身衣裳如何?”
“嗯。”蕭崢隨口應了一聲,頭都不曾抬一下。
屋外的管家挪了挪步子準備走了,蕭崢卻在此時忽然想到什麼,忙開口道:“等等。”
“王爺?”管家頓住步子,屋內一陣輕響,門已被攝政王從內拉開。
“給本王看看。”
“哦,是是是。”管家忙不迭的將絲綢呈至他眼前。
“還不錯,選個鮮色的,給文素也做兩身冬衣吧。”蕭崢撥了撥絲綢,淡淡吩咐。
管家卻立即皺了皺眉,“王爺,這……於禮不合吧?此等貢品除非陛下欽賜,否則隻有王爺王妃這樣的身份才能用啊。”
蕭崢眉頭一跳,眼神輕輕掃向他……
“啊,是是是,老奴這就去辦,這就去辦……”管家嚇的一哆嗦,抱著絲綢轉身就走。
蕭崢很鬱悶,其實他剛才隻是因那話而一時驚訝,倒讓管家認為是發怒了。
門邊的趙全噗嗤一聲笑出來,被他狠狠剜了一眼才收斂了點。
院中忽然傳來孩子的咿呀聲,蕭崢聽見,下意識的就要躲避,忙轉身回屋。
過了一會兒,動靜小了些,他貼到窗前朝外看去,卻見是文素抱著小世子笑眯眯的走了過來,秋陽傾灑肩頭,一筆勾勒出她的身影,如詩如畫。
這場景溫馨的暖融心扉,他的耳邊驀然浮現出剛才管家的話,盯著外麵漸漸走近的兩人,嘴角噙笑,心中也忍不住細細的品味那個稱呼。
王妃……
京郊的碧波湖落下第一層白雪的時候,蕭崢望著文素猶豫了許久,沒有做聲。
落下第二層白雪的時候,他又想說什麼,最後張了張嘴還是沒做聲。
直到第三層鵝毛大雪簌簌而下,天地一片蒼茫銀裝素裹美不勝收之時,他終於忍無可忍的叫住文素:“文卿,明日一起去遊湖賞雪如何?”
文素愣了愣,哈哈大笑,“王爺,湖麵結冰了,如何遊湖啊?”
蕭崢麵如黑炭,“……重點是賞雪。”
“唔……好吧。”
第二日蕭崢特地將政務壓後處理,誰也沒有告訴,隻帶了趙全與幾個暗衛,裹一襲銀鼠裘袍便要出門,手中還不忘帶了一件大氅。
事實證明他的判斷極其準確,文素蹦躂著到馬車邊的時候身上隻穿了件水青色的襖裙,在這雪舞冰封的冬日看來頗為清新動人,但也著實算不上保暖。
蕭崢並未多言,隻是抬手將大氅往她肩頭一披。正要領著她上車,忽然瞧見大門口有人悄然隱去了身影。
是傅青玉。
他抿了抿唇,權當沒有看見。
年關將至,天氣冷得出奇,車中置了精巧的炭爐,文素卻還是忍不住不斷的搓手。
一直到了碧波湖邊上,她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此行主要人物隻有她跟攝政王兩人。
這想法叫她莫名的生出一絲尷尬,跟著他走下車時頭都垂著不敢抬起。
湖麵確實結了冰,將停靠在岸邊的畫舫也凍住了,好似是一棟水邊樓閣。
二人登上畫舫之時,文素本以為會見到十分清冷的景象,然而艙中卻隱隱升騰出一絲白霧,隔著門簾飄渺擺舞,好似十分溫暖。
她心中奇怪,搶先上前,揭開門簾一看,原來艙中臨窗的小桌上放了眀爐,正在煮水,已經將近沸騰,壺嘴邊白霧繚繞。
蕭崢走了過去坐下,對她招了招手,“坐吧。”
文素跟過去在他對麵坐下,不解的看著他,“王爺這是要煮水泡茶?”
“嗯。”
“王爺還會做這個?”因為驚訝,她的聲音都不自覺的高了一個調。
蕭崢好笑的看了她一眼,“本王會的東西多呢,以後你可以慢慢見識到。”
他解去裘袍,隻著了素白的單衫,挽一截衣袖,微微垂目,清洗茶具,放入茶葉,光潔的指尖輕纏白潤瓷杯,每一個動作做來都寧靜優雅,膠著人的視線。
文素怔怔的看著,窗外千山暮雪,蒼茫浩淼,室內茶香清幽,一室安詳。
對雪煮茶這種悠然之事怎麼會發生在日理萬機的攝政王身上?太詭異了!
她終於一個激靈清醒過來,連忙解去大氅,挽起衣袖就要幫忙,“王爺,下官來吧,豈能讓您親自動手。”
手指剛剛伸過去,已被他輕輕握住,蕭崢輕笑著搖頭,“茶水沸了,小心燙著,我來。”
指尖好像先於那茶水沸騰了一般,灼熱直蔓延至耳根,文素連忙抽回手,心中止不住一陣陣波瀾翻騰。
她有沒有聽錯?攝政王對她自稱“我”?
默默抬手摸了摸鼻下,還好沒有失態,攝政王剛才的聲音忒溫柔了,再襯著他那傾城容顏,真擔心一個把持不住就鼻血橫流。
正胡思亂想,對麵的攝政王忽又抬起頭來,對她微微一笑,“文卿,覺得此地可好?以後我們再來如何?”
“極好,極好。”文素忙不迭的點頭,忽然意識到他話中的曖昧,又臉紅著補充了一句:“王爺選的地方……自然都是好的。”
情緒轉變的如此明顯,蕭崢豈能毫無所覺。他心中輕歎一聲,抬手為她沏了杯茶,輕輕推到她跟前。
“文卿,人便如同這茶,天時、地利、人和便如同材料、火候、人工,每一樣恰到好處,拿捏得當,才能煮出一壺好茶,同樣,人亦是如此,未至火候,難托終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