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1 / 2)

循序漸進從來不是蘇澤淺的風格,讓他慢慢來,他恐怕一輩子都走不下去。

年輕人深吸一口氣,屏住呼吸,幾步跨下台階,刮骨的疼痛從腳底漫過腰部,濺起的水花打在臉上胳膊上,有種被燒穿的錯覺。

劇痛讓蘇澤淺沒法站穩,莫洵一抬手就夠到了他。

師父太了解自己的徒弟,蘇澤淺的性格裏有種不死不休的倔強,撞得頭破血流也不放棄的堅強,讓他如同一塊頑石,被打磨得日益璀璨。

蘇澤淺完全站不住,整個人都掛在莫洵身上,他死死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叫出來。

莫洵攬著蘇澤淺,往水更深的地方淌過去,他能感覺到蘇澤淺渾身都在顫抖,但現在不是心疼的時候。

當知道蘇澤淺曆了雷劫之後,他就打算這麼做了,榕府裏的這眼溫泉淬煉肉體,運氣好能脫掉肉體凡胎,直接淬出仙人骨。

這樣的轉變要承受的痛苦也可想而知。

但人都是貪心的,鬼同樣做不到出塵,莫洵希望蘇澤淺更強大,活得更長久,那麼必須經曆現在的痛苦——這已經是一條捷徑了。他問蘇澤淺願不願意,是在掩飾自己的急切,莫洵不願意逼迫蘇澤淺做什麼,但他確實沒有想過如果蘇澤淺回答“不願意”該怎麼辦。

好在蘇澤淺還是他認識的那個蘇澤淺。

他說願意。

水已經漫過肩頭,蘇澤淺咬破了嘴唇,血順著下巴滴落。

莫洵伸手去抹,沾著溫泉水的指尖卻激得蘇澤淺一顫,牙齒更深的陷進嘴唇。

莫洵隻能說:“疼就叫出來,這裏除了我沒人會聽見,不丟人。”

蘇澤淺不理,把頭埋在莫洵肩窩,像是不想讓師父看見自己臉上狼狽的神色,又像是這樣就能減輕些疼痛。

莫洵把頭往另一邊側了些:“或者你咬我也行。”

蘇澤淺從齒縫裏憋出一個字:“不。”

“阿淺你聽好了,不管多痛千萬不能暈過去知道嗎。”莫洵不管手上的水會不會讓蘇澤淺痛,把年輕人的腦袋抬了起來。

“這一池子是忘川水。”洗凡世塵埃最相宜,拿捏不得當卻會把人的魂魄也給衝走,含著善意又脫不開欲望惡念的靈魂,何嚐不是肮髒的呢?

黑發男人看著臉色煞白,瞳孔收縮的年輕人說,“暈過去了就醒不了了。”

忘憂草沒讓蘇澤淺忘記,天雷也劈不死他,蘇澤淺身上有莫洵也解釋不了的現象,男人把這些都歸結為蘇澤淺的氣運。

於是他敢鋌而走險把蘇澤淺拖下這潭溫泉。

蘇澤淺喘息著:“……忘……川……?”

“奈何橋下水,三途川,隨便怎麼稱呼,陰間唯一的一條河。”

“忘川……是、熱的?”

蘇澤淺的喘息聲越發大了,難以忍受的疼痛讓他下意識的開始掙紮——控製力的削弱同樣是人開始不清醒的標誌。

莫洵明白蘇澤淺說話是為了轉移注意力:“對我來說不是。”

在莫洵的感知裏,忘川水的冷的,如同世間每一條河流。

他問蘇澤淺:“你在樂齋練劍,把自己弄成那個死樣子,沒現在痛嗎?”

當時你是怎麼撐下來的?

蘇澤淺斷斷續續的說,當時他想著劍招,思考著劍魂出劍的路數,沒空去想身上的傷,也就不覺得多痛了。

也就是轉移注意力。

現在無關緊要的對話顯然沒那麼好的止痛效果。

蘇澤淺依然在咬自己的嘴唇,皮肉翻卷,鮮血淋漓。

莫洵微微一低頭,吻了上去。

蘇澤淺驀得睜大了眼睛。

柔軟溫暖的事物在他嘴唇上細細描摹,帶起一陣麻木的疼痛。

不自覺顫抖的牙關,沒有意識的咬了下去。

莫洵“嘶”得一聲往後仰頭,舌尖上破了個口子,滿嘴的血味,既有蘇澤淺的,也有自己的。

蘇澤淺看見莫洵豔紅的唇色,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緊張的咽了口唾沫,血腥味經過咽喉,突然就失去了血的形質,變成精純的力量。

這力量和莫洵以口渡給蘇澤淺的不同,更純粹,更霸道,微薄的一絲,便帶來被侵略的疼痛感。

蘇澤淺想起老王的話,莫洵是化了形的鬼,眼前黑發男人的形體是純粹的力量的集合,他的存在本身便代表著巨大的消耗。

蘇澤淺看著莫洵,心裏冒出三個字來——真奢侈。

年輕人想著等他從這池子裏上去,就要讓師父回去殼子裏。現在,要好好得多看兩眼,怎麼舍得暈過去。

莫洵舔了舔嘴唇,蘇澤淺眼中的貪婪讓他眯起了眼,男人用危險的神色盯著掛在自己身上的人,沉聲道:“靈力運轉周天,加快循環——給自己找點事做,別暈過去。”運轉靈力時暈過去,莫洵也能立刻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