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發布會下午三點鍾開始,地點是市中心一家大型圖書城十五樓的會議廳。我兩點過一點兒就到了那裏,先在十一樓的水吧稍作休息。出版公司的老總、主編等人都聚集在了那裏,我跟他們寒暄一下,簡單地聊了一會兒。之後,羅敏把我拉到一旁。

“你跟那人打電話了嗎?”她問。

“打了。但是他說沒有跟其他人說過這件事。”

“他會不會是在撒謊?”

“我看不像。再說了,如果他真打算騙我,我又能把他怎麼樣?”

羅敏歎息一聲。“算了,我就猜到會是這樣——你準備好怎麼回答記者的提問了嗎?”

我捋了一下精心梳理過的長發。“有什麼好準備的,我本來就問心無愧,該怎麼回答就怎麼回答。”

羅敏瞪著我。“你還真是輕鬆啊,我們都比你緊張。希望你到時候真的能應對自如。”

我揚了下眉毛,優雅地坐到一張皮椅上,接過侍者遞給我的一杯檸檬水,顯得悠然自得。羅敏看到我這副摸樣,有點氣不打一處來的樣子。我看她想要發作,但礙於旁邊有許多人,她忍了下來。

其實,我的輕鬆姿態是假裝出來的,我心裏實際上很緊張。以前出席新聞發布會,多半是宣傳新書或擔當嘉賓。但這次,是要像庭審一樣接受盤問。雖說我的確沒有抄襲,但我沒有證據來證明這一點,這是最大的問題。另外,要為費雲涵保密也是一個難點。如果我無法說出提供故事素材的人的名字,記者會不會把這當作一個疑點?他們會相信我的一麵之詞嗎?

我不知道羅敏有沒有看出我是在強裝鎮定,反正她沒有揭穿這一點。她吐了口氣,將一把皮椅拖過來,坐在我對麵,嚴肅地盯著我。

“聽著,千秋。”她壓低聲音,耳語般地說,“收起你那一臉無所謂的表情,認真聽我說。我接下來要說的事對你非常重要。”

我稍微專注了一些。

“一會兒記者提問的時候,不可避免會問到關於抄襲的問題。我們希望你能在回答這一類問題的時候,不要表現出什麼都不知道,而要微妙地暗示出——有可能是那兩個作者抄了你的。”

我微微一愣,避重就輕地問道:“你說的‘我們’是指的哪些人?”

“主編和我,或者還有老總。”

我蹙起眉頭。“但我認為他們不太可能抄了我的。”

“我知道。”羅敏左右四顧了一下,像間諜在交換情報。“我們當然也分析過了,確實不太可能。但你還是得這麼說。”

“為什麼?”

“原因有兩個。”她把聲音壓得更低了。“第一是,現在媒體和公眾已經認定了這就是一起抄襲事件,如果你說你什麼都不知道,隻會讓他們認為你其實是無話可說;第二,我們分析,另外那兩個作者和他們的出版商,肯定也會在近期回應此事。如果被他們先咬一口,我們就被動了。所以……”

“我們要先下手為強?”

“小聲一些。”羅敏拉了我一下。“你懂我意思就行了。”

我思量著。“你叫我怎麼先咬他們一口?我又沒有證據能證明他們抄了我的。”

羅敏眼睛向上翻了一下。“老天啊,要是我們有證據的話,那還用得著在這裏商量對策嗎?早就出示給記者了!就是因為沒有證據,所以才隻是要你暗示他們抄襲。暗示,懂嗎?不是叫你直接指出!”

“你的聲音有點大了。”我提醒她。“這裏有記者嗎?”

“記者在會場,這裏基本上都是我們的人。但這種事情是不能讓所有人都知道的。”她的聲音又低了下來。

雖然我明白羅敏說的有理,但我還是覺得有違道德。“這樣做算不算是汙蔑?”

“當然不算,你又沒明說什麼。再說了,文藝圈的人每天都在互相汙蔑和攻擊,這是這一行的生存法則,你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