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三劍客(1 / 1)

散文 三劍客

“三劍客”是老耿叫出來的。

三年前一個雨夜,老耿、老應和我三個乒乓發燒友如約去文化宮打乒乓球,直到關門,才汗淋淋地披上雨衣騎車回家。路上,老耿輸了球還不肯罷休,說我的發球像變魔術,是耍賴,怪不得他打不贏球。他雨披裏橫著個臉,一手握車把,一手揮球拍“哇哇”叫嚷,路人見了真以為我們騎在車上還幹仗。碰到我這個人,其他事情可以忍讓,就是“台麵”上的輸贏,不能含糊,要知道一球一分來之不易,老耿愈是死要麵子,我就愈是搜腸刮肚找出話頭來刺激他,互相唇槍舌劍,不可開交。還是老應出來做和事佬,說打球得失不在嘴巴,全憑手上功夫。

到了三岔路口,三人剛道完“拜拜”,忽聽得遠處樹蔭下傳來呼叫聲。原來是幾個小混混在糾纏兩個女青年。好個老耿,氣壯如牛,如雷一吼:“‘三劍客’在此,何方小賊敢撒野!”猛蹬車子揮舞著乒乓拍子衝將過去,我和老應當然也不甘落後,橫“拍”躍“車”勇往直前。幾個小混混落荒而逃。當兩個女青年連聲道謝時,咱“三劍客”特謙虛,說見義勇為是優秀運動員的基本素質嘛!

事後,老耿命我在三人的球拍上刻上“三劍客”幾個字,一是紀念此番壯舉,二是激勵打球的拚勁。後來我發現,老耿私下又在“三劍客”後麵刻了“老大”二字。不過我和老應不會跟他計較,“三劍客”畢竟是他取的,還有,三人中年齡數他最高——65歲。

老耿這仁兄,平時西裝革履,退休了還非常注重形象,但打起球來完全是老頑童一個。每贏一球,神氣兮兮的眼睛往四周掃一下。每輸一分,則操起球拍,狠打屁股自責。還好,他老人家壯得像頭牛,屁股肉厚實得很,要不然,幾場球慘敗下來,連挨板子的屁股非貼滿傷膏不可。有時球打得晚了,他老伴總來乒乓室探頭探腦。我竊以為,她擔心的是老頭的屁股。我和老應打球水平略勝老耿一籌,常使老耿屁股遭罪,人前坍台。但他老伴還是挺感激我倆,說是和我們交上乒乓朋友後,老耿頑固的失眠症不治而愈,夜裏呼呼睡得像頭……這“豬”字沒說出來,但我想一定是這個字!

老應在“三劍客”中,球風和球德都最上檔次,他就是輸了,還要過來握手,說句“向你學習”,很專業的舉動。老應磨起球來極有耐心,且低得離網最多隻有一厘米,使你無從起板。但一有機會,他就突然出擊,擺出拚刺刀的架勢。雖說動作不正規,但痛快淩厲,一下就把你“刺”死。有回咱“三劍客”小聚,老應兩杯酒下去,臉紅紅的也吹了回牛。他是民警,有回抓住一個小偷,小偷說:“你咋會比我跑得還快。”老應說:“打乒乓練的。”

說我自己吧。我是教師,平時說話做事也比較沉穩的,但一操上球拍在球台上搏擊,就要作“河東獅吼”!關鍵時刻咬牙切齒、彈眼落睛。開始時,老耿、老應提醒我要注意形象。我還不相信。後來老耿偷著給我來了一張照,那副凶神惡煞的可怕相勢,連自己看了也“嚇佬佬”。不過想想:毛澤東年輕時有句話,說是“文明其精神,野蠻其體魄”。樣子有啥要緊。

去年,我代表群體先進單位乒乓運動員去鎮海龍賽體育中心參賽,老耿老應合起來送我一雙雪白球鞋,以作鼓勵。那天我穿了一套藍色運動衣,神氣得不得了,於是有不少觀眾猜測我是體工隊退役的老運動員。

那一場比賽也該我出風頭。開始輕視我連西服都不脫的對手銀行後生(青年),後來輸得急了眼,用盡吃奶的力氣跳起來猛扣一板,球彈到幾米遠。我往後一躍,撞到擋板處,一屁股跌倒在地。眼看球快落地了,說時遲,那時快,我大吼一聲,疾手來個“海底撈月”轉而“蛟龍吐珠”,那反擊過去的球,不偏不倚在對方眼皮底下來了個擦邊球。弄得那原本想看我笑話的對手傻了眼。性格內向的老應唯恐裁判沒看清,跳出來大叫:“擦邊,擦邊球!”隨著全場響起雷鳴般的鼓掌聲,叫好聲,老耿使勁用乒乓球拍“啪!啪!啪!”地打自己的屁股,弄得觀眾都驚奇朝他看,還說:這個人有病?我耳尖,氣不打一處來,忙把老耿拉過來挽住,拍拍他的胸口,翹翹大拇指大聲告知於眾:“他是我們‘三劍客’中的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