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文學 千雕萬刻一鞋匠
——訪鎮海民間藝術能人王惠富
早就聽人說起過，駱駝有位姓王的鞋匠，不但能製得一手好皮鞋，還能在竹筒上鏤刻出花草人物，活靈活現；戴一副不知有幾層圈兒的高度近視鏡，卻喜好在指頭大小的印石上刻“鐵線篆”印文，細如毫發……
一次去杭州，又聽幾位省裏的雕刻專家葉一葦、餘正等說起他的一件軼聞：在嚴子陵釣台開全國第二屆刻字年會那次，他竟背一隻渾身是泥、重25公斤的樹根下山，以致回來後肩膀貼遍傷膏。更逗的是半夜三更還湊著樹根咧著厚嘴唇，一邊雕一邊癡癡地樂。
今夏的一個下午，筆者走進王惠富那坐落在駱駝榮駱路的家，陳舊的房子和簡陋的家具，可看出主人起居的簡樸。而觸目皆是的藝術品，卻令人眼睛為之發亮，聽他一件件如數家珍地說起來，哪一件不傾注著他滿腔的藝術熱情和鍥而不舍的藝術追求啊！
且不去說他數十年節衣縮食收藏起來的字畫、古玩，光出自他本人之手的，有大至屋裏放不下隻得盤在樓梯角的巨型根雕“飛龍”；細至竹筆筒“竹林七賢”圖中的纖纖修竹；怪的有刻著“大壽”的“爬”在牆上、木腳盆大小的烏龜殼；奇的有從太湖請來的“尖喙”、“展翅”的太湖石——“雷震子”。而眼前這件“伯樂相馬”的根雕，可謂造化的天賜之作——天然形成的馬頭，點睛後，呼之欲出。妙的是他把下方樹根凸出部分，精雕出一位長須慧眼的伯樂。他回憶說，在嚴子陵釣台山上，一見這樹根，就聯想起張大千的《伯樂相馬圖》來。說句老實話，半道上背得實在吃不消，他也放棄過，直到了山腳，對照伯樂精神，好生慚愧，趕緊原道返回去找回來……
在鎮海收藏協會藏品中，筆者得知他在收藏界擁有“百硯齋”美名。他對“一日相親，終身為伴”的文人之友——硯台，情有獨鍾，因經濟不允許，許多硯台都是低價購進。看上去普通的舊硯，但經他構思設計再創作後，紛紛煥發出新的藝術光彩來。譬如這塊，他說，購來時是髒兮兮的，洗淨後紫色的硯石呈現出道道綠色的花紋，他就根據色澤肌理，創作了《達摩渡海圖》硯雕：飄須寬額，雙目炯炯的達摩祖師，衣袍飄逸，手捧衣缽，腳踩一枝蘆葦，碧綠的海濤，蕩著他悠然地渡向彼岸。筆者愛不釋手，陶醉在美妙的藝術境界中。他對古硯研究也頗見功夫。上海一拍賣會一方開價為12萬元的有吳昌碩座像的“煙雲供養”硯，他有根有據地指出是贗品，讓專家對他這“土包子”刮目相看。
他幹了30多年鞋匠，磨刀霍霍，揮灑自如，切割修皮，同行有譽；而奇在凡刀所能及之藝術，他十八般手藝樣樣耍得。江南多竹，竹雕也是他的一絕。光是家裏案桌上就擺滿了他所雕刻的各色筆筒，清雅古樸，美輪美奐；牆上高掛著幾對一人多長的竹刻聯，有的還是刻至兩三層的高難度浮雕。“入竹三分”的刻文，有的古典凝重，有的靈動飄逸，竹香裏透著濃濃的翰墨趣味。再看看他家裏凡是能入刀的家什，櫃、廚、凳、板，都留下他的手跡，連一把破竹躺椅都不放過，拆下來編成古代那樣的竹簡，洋洋灑灑刻上了毛主席的《沁園春·雪》。
一個小學也沒畢業的鞋匠，之所以能在藝術園地取得這樣的成績，個中原因已可不解自語了，天才來自勤奮。他的作品被全國多家畫院、碑林、博物館收藏展出，光是獲得國家級獎項的作品就有數十件之多。但他說，要是沒有熱心的老師和朋友的幫助，是不可能達到這一步的。筆者從這番話裏讀出了這個民間藝術家的厚道品性和藝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