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詩書閑譚 看“小人書”的“標準像”(1 / 1)

一 詩書閑譚 看“小人書”的“標準像”

偶爾看“小人書”,無意中陷入翻看“小人書”的特殊狀態,似熟悉似陌生。由此,入時光隧道回到舊時光。寫此文,兼懷童年。

——作者題記

藝術也講配套。一種特殊的藝術形式,自然會有一種特殊的藝術欣賞方式來配套。這,是我近幾天翻看“小人書”時產生的一個想法。

不是強迫,是自然而然而來的。看“小人書”,看來看去,無意之間,你已擺出了一個不一樣的姿態。這,便是我說的,看“小人書”的“標準像”。

先說手。“小人書”,名“小”實小,你的雙手捧起小小的她時,很自然就攏起來。秀才讀書有樣子:捧書而讀。作家王蒙就寫過體會,文章名為“書是要捧著讀的”。不過,我說的看“小人書”,卻是攏著看攏著瞧的。細究起來,攏著看攏著瞧和捧書而讀,看似相似實則有別。捧書而讀,一則雙手有前伸平展之可能之趨向;二來捧著也是可以靈活掌握的。比如,一隻手“捧”著;又比如,把書放在一個小架子上。但,看“小人書”時,如果隻用一隻手“捧”著,難。常見的是,用一隻手“攏”著“小人書”,另一隻手用來自由翻動頁碼。如果把“小人書”遠遠地放在一個架子上,也太別扭,行不通。在我看來,看“小人書”的這種攏著姿態,樣子更內斂,精神更專注。

再說配合。看書,包括看“小人書”,知識分子和知道分子們都知道,這可是全身心的活動。除了手,還有眼,還有腦,還有心……還有身心的密切配合。看“小人書”,這配合的口令就是“圍攏來”。頭腦向前傾斜,眼光向下傾注。進入那個時代,坐在“小書攤”的小板凳上,軀幹微微彎曲,雙腿微微合攏提升。這樣,就形成了以“小人書”為核心、以雙手自然圍攏的長度為半徑的半圓。——這便是一個人看“小人書”的“標準像”。

當然,如果是幾個人擠著看,幾個人之間的配合,也另有乾坤。不過,有一個人的“標準像”為本,大致想來,大致不差。外麵的樣子連著內心的狀態。半圓的圍攏,很顯然,看書人抱著謙恭敬仰的心理。王蒙在《書是要捧著讀的》一文寫道:“一本書在你手裏,它有一種相對的安定感和歸屬感,你讀起來會相對比較認真,思考也會比較多。”王蒙在此說的是捧書而讀的效果。你想一想,半圓的攏比捧讀的姿態更顯實誠,相應的,效果自然不會差,隻會更好。

有了“標準像”,就請進入“小人書”王國吧。看“小人書”瞧“小人書”,分辨下來,也是另有奧妙的:我的習慣是,先看文字,再看圖。先看文字沒什麼講究,但看圖就有了——得就著文字內容來對著看。這一對著,其實,已在暗暗之中刺探起繪畫者的水平。當然,這說的是現在。過去,也就是我還是“小人”的時候,我不會刺探,隻會被吸引。不過,畫得好壞,也存在著吸引力的大小問題。不是有人看到畫中的肉流口水,多年以後還寫文章回味呢!

大家都知道,“小人書”是俗名,她的正名叫“連環畫”。我的體會是,連環畫,不僅是“連環”著畫,也是連環著看。看時的“連環”,主要是往前“連環”,但最有意思的是,向後“連環”。當你看到後麵時,覺得有點不明白,有點不過癮,於是翻轉到前麵去,再細細打量。至於一本一本地連著看,看了一遍又看一遍,算不算連環,我就不知道了。

看“小人書”連環畫,重點亮點當然是畫。但,已不再是“小人”的我,現在明白,連環畫的文字也是很講究的。內容雖然不是原創的,但文字改編,絕對不是一般人可以上手的。不然,何以全國連環畫評獎還專設腳本獎呢?比如,我現在手上有這樣一本《梁山伯與祝英台》(改編繹如,繪畫於濂元,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她的全部文字,文白相間,合轍押韻,更顯特別。隨便舉例,比如,第二十六幅,詞:“滿腔熱情祝姑娘,折枝鮮花再比方;山伯一心送‘賢弟’,不解人間‘鳳求凰’。”對白:“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眼前鮮花人人愛,梁兄攀折要及時。”“枝頭鮮花何須折?折了下來易枯死,我是愛花不摘花,賢弟趕路莫延遲。”

如今想來,文字也好,畫也好,還有“標準像”,所有這一切,帶著那個時代的特征,帶著我童年時期的氣息。是過往的,是童年的,更是藝術的。於是,值得回顧,值得懷念。

我自己知道,這輩子我當不了雕塑家。但,身處物欲社會,我可以幻想,幻想當個大款。等我當了大款,我一定花大價錢找來雕塑家,以我所說的“標準像”為本,搞一組“小人書”群像。群像組成,一路排來,分別是:小人看“小人書”,大人看“小人書”,一人獨賞“小人書”,眾人圍觀“小人書”,等等。——不要說我傻啦!其實我知道,我隻是發發呆。在歲月裏,回頭一望,不由自主,獨自發呆,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