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計道:“你說那是你家的,你叫它,它答應嗎?”
梁丹心哭了:“那是我母親的!我母親就這麼一點遺物,我不能把它給丟了!”
夥計道:“我管不著,橫豎沒錢,就帶不走!”
原來是這麼一樁事。說起來,這學童沒有證據的話,這玉牌就確實歸福泰珠寶樓所有。白秀才隻好讓開。幾個夥計把梁丹心圍住,搶一塊白玉牌。
孩子攥著白玉牌,哀哀地哭著,死不鬆手。
白秀才不忍心了,問:“到底賣多少錢?”
夥計看他一眼,哼道:“把你賣了都不夠!”
另一個年老些的們麵善些,說:“六千緡。”
白秀才嚇了一大跳:“說什麼呢!不過一塊玉罷了,六千緡都夠在京師買個達官貴人住的大宅子了!”
這下連那年老的夥計也翻白眼了:“你懂什麼!黃金有價玉無價!沒見識!”
這個價白秀才哪敢答應,隻好縮在一邊,看他們把白玉牌搶走了。
學童們圍上來,安慰哀哭的梁丹心。
白秀才試著勸道:“娃兒,好男不吃分家飯,好女不穿嫁時衣,這,錢財乃身外之物……”
一個學童大聲道:“這位大哥,你勸錯了!丹心不是舍不得錢財,他是最有誌氣的。他阿爹阿媽都死了,他再沒有別的親人了,可丹心讀書是我們中最好的!”
另一個學童也道:“他阿爹從前是窯戶家一個做手,做就瓷坯,他阿媽描畫花草人物,這兩門手藝他都會了,一個人製瓷畫瓷,花鳥蟲魚,無一不似!雖住在冷巷裏,生意卻熱,他度日有餘,還周濟同學。”
白秀才呆了一呆:“是,是,我說錯了。”他慢慢走開,在街尾買了塊玫瑰糕,問那賣糕的胖婦人:“那梁丹心你認得麼?是個孤兒?”
那做小買賣的人最是嘴碎,立馬就說了:“可不是,十歲沒了爹,七歲沒了娘。十歲就能頂門立戶了,誰不誇他!也虧得梁家人口單薄,沒人來搶他口中食,四鄰也好!他爹叫梁璣,是個手藝極好的老實人,也罷了。他娘當年,那可真真是個出名的美人!鬢上常簪一朵剪秋蘿,可真是人比花嬌,那模樣連女人看了都要酥一半,她又姓翦。我們提起她,便叫她‘梁家翦秋蘿’。梁丹心那孩子,模樣兒雖好,還比不上他娘一個指頭。她那春蔥一樣的指尖子,如今叫我想起來,還有些兒妒忌!哈哈。”
旁邊賣綠豆糕的痩婦人也笑:“妒忌什麼!翦秋蘿生得那樣美,還不是嫁了個做瓷器的,也不撈個知縣夫人做!早早就累死了哩,還不如你我這樣,雖粗笨些,到底不是命薄的。”
胖婦笑道:“劉嫂子這話有些道理!”
白秀才聽了一耳朵,又發愁自己幫不上忙,托著鯉魚又走到江邊,看著江水發呆。不多時,有個乞丐纏了上來:“大官人,今晚渡江不?”白秀才隨口答應:“要的。”乞丐喜動顏色,又抱著他腿道:“大官人,五文錢買個烏龜玩。”他右手托著一隻銅錢大的小烏龜。
白秀才不耐煩:“不買。”他看出這乞丐是個柳樹精,不知為何那麼無聊來撩撥他。
乞丐不依不饒,把小龜舉到他眼前:“大官人,隻需五文。”
白秀才隱隱感覺買了這種東西會有麻煩,但五文實在便宜,買了把小龜放生也好。而且這個妖怪看起來很弱,他估計自己能對付得了。“好,五文就五文。”他摸出五文錢來,收下了瓶子。乞丐樂得手舞足蹈,還在泥地上滾了兩下才走了。
“能有什麼貓膩呢,這麼個小家夥……”白秀才把小龜放在手心裏,摸摸它的小腦袋,遞給它一片嫩蘿卜纓子。小龜咬了一口,便歡天喜地地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