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頭冷眼看著:“你是當真不應承了?”
白秀才的臉被按在一碟香酥燒雞上,淒然道:“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沒有個助紂為虐的道理。”
把頭一字一句地說:“那我就成全你!”
手起刀落的一刹那,一道紅光掙紮著打落刀子,橫貫船艙,掀翻了幾個嘍囉。白秀才奪命狂奔,直向船首奔去。一個嘍囉抓住他,被他甩了個圈,掙脫了。即將入水的一刻,他後心猛地挨了一撞,像一條冰冷的魚穿過身體。他跌跪在船板上,困惑地低頭看去,伸出手指去摸胸口那截寒光閃閃的叉尖。一股血從腔子裏衝出來,前胸一下就染紅了。
他們追來了。他用手去夠船舷,吃力地想回到水中。那汩汩流淌的江水,此刻卻可望而不可即。鯉魚呢?它真的生氣了?真的不理我了?
後麵趕來的嘍囉一把拔出魚叉,活活帶出些許內髒,白秀才慘叫一聲癱軟在地。嘍囉們拖起了他,他一邊吐血,一邊還奮力向前掙,被他們薅住狠狠打在胃部。
把頭拔出角柄匕首,緩步走來,一下捅進他的胸口。
白秀才渾身一震,抬頭看著他的眼睛,嘴裏淌出血沫:“你會後悔的。”
把頭笑道:“我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後悔’!”
更多更密集的刀劍刺穿他前胸後背,痛得不及呼吸。嘍囉鬆了手,他滿身是血地跌在船板上,拖著血跡爬向江水。
把頭踩住他半張臉,惋惜道:“多漂亮的招子。”
嘍囉們叫囂著:“大哥喜歡,我們給大哥要!”
冰冷的鐵勺猛然舀進他左右眼眶,劇痛未過便陡然空虛,成了汪洋般的鮮紅。白秀才痛得四肢痙攣,雙手在空中亂抓,卻什麼都抓不到。
把頭捏過鐵勺上一粒眼珠,比著他手指上最大的寶石欣賞了一會,又抬腳踩住秀才一隻手,用鞋跟碾著他細長的手指:“可惜了,彈琵琶的好手。”
話音未落,嘍囉一刀斬下。
白秀才右手齊腕而斷,熱血激噴,他連慘叫都已經沒有聲音。
那邊早有嘍囉壓住他另一隻手,用匕首將手指一根根剁下。白秀才痛得身體一跳一跳,從嘴裏出來的卻隻有血沫。一人提起他衣襟,一刀捅進肝髒:“大哥,早先說了要吃那羊肝削的牡丹花片,如今有現成的妖精,何不片了來佐酒?”嘍囉叫喚:“二當家所言極是!”有人捧了盤子來,酒液橫飛,迷霧裏群魔歌笑。
這場非人的折磨不知持續了多久。他一時痛昏,一時清醒,苦於還未死去。
終於,有人挨著他下巴刺下去,緩緩劃開了他的咽喉。
一切都變得非常靜謐。他甚至聽見了江風和秋蟲,還有江水在船下淌過,嘩嘩地響。他似乎回到了那個晚上,滿天滿地的月光,那時候他還沒有遇見鯉魚,孤獨地漂逝在江流上,隻有浪濤聲在宇宙盡頭喧響。
江匪們看著他沒了動靜,冷硬了,覺得沒趣。把頭一揚手:“扔了吧!”
兩個人從漫過腳麵的血泊裏抬起他的頭和腳,遠遠扔進了江水。
溫柔的江水擁抱了他。水中無數生靈都向這邊圍聚過來。
再也沒有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