鯉魚險些就哭出來了,強撐著笑顏說:“既然我做得那麼好,師父就多吃些。不然就是故意說別的話,不想吃羹呢。”
“你這個鬼靈精啊。”筠竹老人一口就把勺子裏的雞子羹吸溜了進去,“啊——”
鯉魚噗嗤一聲,笑得眼裏溢出了蓄積已久的淚花。
吃過雞子羹,筠竹老人舒適地躺了下來:“此生無憾啦。”他的眼睛帶著笑,看著鯉魚:“小昀羲,往後你就真正是我的關門弟子啦,再也不用擔心有師弟師妹來爭寵了。”
“呸。”鯉魚微笑罵道,“老不正經,誰擔心這個!”
筠竹老人握住她一隻小手,道:“昀羲,你已經跟我學過針刀之術了,開喉剖腹、截腸取胎這些活計,多少醫人一輩子都不肯沾,難為你不忌諱。藥囊裏有一部《癰疽異方》,你可盡心學了,來日傳予可傳之人。還有一部《仙女玉顏方》,不是什麼秘方,但也是個好東西,若有心,可用它換取榮華富貴。”
鯉魚垂頭:“師父放心,我一定好好學……”
突然,筠竹老人麵上泛起了青色。他微微掙措了一下,鬆開了握住她的手:“我累了,小睡一下,你先出去吧。”
鯉魚急切道:“我不……”
筠竹老人拍拍她的手:“睡覺而已,去吧去吧。”
鯉魚隻好起身,替他拉上紙帳,一步三回頭地走了出去。剛走出門外,她忽然覺得不對,一個箭步衝了回去,拉開紙帳一看,不禁大哭失聲。
那是一個已經變成黑色腐土的人形。被她哭聲震動,這泥偶立刻碎裂崩散,露出了一株老得不能再老的枯黃竹子,竹節處滿是虯結蟠曲的根須。
她哭著用布袋把腐土和竹子都收拾起來,背上癟癟的藥囊,留書出門。
擇了一個風景佳勝處,她將布袋埋了,叩了幾個頭。第三次抬頭的時候,她看見了白色的衣角,立刻唰地站了起來,卻失望地發現,不是白秀才,而是那個陰魂不散的白麓荒神。
他變成的白衣公子渾身罩著寒霧,一臉冷漠地看著她:“藥童做完了,走吧。”
她執拗地說:“我要為我師父守靈三日再走!”
白麓荒神道:“走。”他袍袖一展,鯉魚立刻化出原形,被一個透明的水球裹住,憑空飛進了他的袖子裏。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這個蠻不講理的壞神仙!”水球在他袖子裏左衝右突,白麓荒神毫不搭理,徑向東而去。
***
“王都監,你有沒有看見一個小丫頭,穿紅衣,梳兩個丫髻,這麼高……”白秀才焦急地比劃著。
王凱接收了張亢等人浴血送來的糧食,正高興間,白秀才奔到他麵前,開口就問。
王凱咦了一聲:“這不是昀羲麼?”
“昀羲?”
“幾天前我們這來了個老大夫,自稱筠竹老人,醫術好得出奇。這女娃娃叫昀羲,是他的藥童。錯不了!”王凱歎道,“看看,你們又來了這麼多傷兵,要是筠竹老人沒病就好了,他在麟州救了多少人哪。”
“他們在哪?!”白秀才一把抓住他雙手。
王凱被他的舉動弄懵了:“白先生,你該不會跟人家有婚約吧?”
謝子文催道:“都監你別打聽有的沒的啦,快說他們在哪,我們急著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