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高中(2 / 3)

謝子文追著要打他,白秀才推拒道:“我可要進場了。”胥吏檢查後,白秀才提著小藤箱走進大門,笑著回頭招手道:“我去了!”

關在考場的這三日,白秀才心境澄明,下筆如有神助,試題都答得十分順暢,竟不覺時光難捱。出場時,謝子文、鳳清儀、謝寶刀都來接他,笑問:“考得如何?”白秀才笑道:“大約是個孫山罷。”眾人都笑了。

到了二月初七,又生變化。因富弼進言“省試有三長,殿試有三短”,官家下旨,詔罷殿試。消息傳到民間,考生們一時都議論紛紛。若是沒了殿試,月底出來的省試結果可就蓋棺定論了。許多學子幹脆放下書,出去跑馬吃酒。抱琴樓的這幾位卻不理會,白秀才顧自看書,楊寘也關著房門。過了三日,聽說翰林學士王堯臣、同修起居注梁適都認為祖宗故事不可遽廢,官家聽了他們的意見,總算又下詔恢複了殿試。

二月二十四日放榜,四百三十二人的名字寫滿了好幾張黃紙。中過國子監試第一的楊寘赫然又是第一,王安石名列第二,白秀才名列第四十八。抱琴樓張燈結彩,人人都來向這幾個上榜的學子道喜:“恭喜新貴人高中了!”

白秀才雖已不再稀罕這份名利,卻還是暗暗濕了眼睛。若是父母尚在,隻怕此時要歡喜得瘋了。他終於離了故鄉那些惡人,金榜題名,久盼他能如此的父母卻已成了泉下之人。今後他是光耀還是沉淪,父母都看不到,不能再為他驕傲或憂心了。

當晚白秀才做了個怪夢,夢見楊寘做了“龍首山人”,以為是他再次登科奪魁的吉兆,便告訴楊寘。楊寘聽了卻沉吟不語。

白秀才奇怪道:“怎麼了?”

楊寘蹙眉道:“龍首,我四冠多士;山人,無祿位之稱。這夢,難道是說,我會得個狀元,卻沒有享官祿的命?到底會出什麼事,讓狀元還享不得官祿呢?”

白秀才勸道:“不過是個亂夢,別想太多。王文正公(王曾)連中三元後應製又得第一,自號四冠多士山人,為官做宰,朝廷倚以為重。哪裏不享官祿了?”

楊寘歎了一聲:“總覺得會出什麼事。”

白秀才又勸了他一回,他還是沉吟不語。半晌,他回屋取了琴來,道:“白兄,無論會有何事,你我如兩葉浮萍,偶爾人間相逢,已是莫大的緣分。我今日有興,再彈一曲高山流水,不知白兄可願聽?”

白秀才忙道:“白某洗耳恭聽。”

楊寘撥動了琴弦,高山流水的旋律在小室中響起,一時激昂慷慨,一時沉鬱悲涼。白秀才看不見山也看不見水,隻聽見高風悲鳴,鴻鵠折翅,殘陽如血。

這是白秀才最後一次聽見楊寘彈琴。

很快又過了大半月。三月二十二日,崇政殿殿試,一日試詩、賦、論三篇。考官聶冠卿、王拱辰、蘇紳、吳育等人當場批卷,很快擬出了幾百號人的名次。王拱辰見聶冠卿將王安石圈為第一,提醒道:“聶老,此生文中有‘孺子其朋’四字,隻怕官家介意!”

“孺子其朋”典出《尚書》,周公囑咐成王說:“孺子其朋,孺子其朋,其往。”意思是“你這年輕的小孩啊,今後和群臣要像朋友一樣融洽相處。”趙禎三十二歲,雖然年輕,但還輪不到一個二十一歲的年輕人這樣說。聶冠卿鎖眉深思片刻,道聲:“果然!”提筆將王安石的第一勾了,又見第二第三名都已有官職,不好動的,便將他放到第四。

待定結果送到官家手裏。趙禎臨軒啟封,見頭一個就是楊寘,不禁喜動顏色,對輔臣說:“楊寘也。”楊寘有才又有張好臉,國子監試、禮部試連奪兩個第一,又是兵部尚書晏殊的女婿楊察的親弟弟,坊間早把他說成了翩翩佳公子,趙禎自然也對這個姓名的主人充滿期許。公卿們連忙祝賀:“恭喜陛下得人。”趙禎笑著,逐個往下看去,待看到第三十名“眉州白鐵珊”,眉毛一挑,道:“這名字古怪,鐵是極堅之物,珊瑚卻性脆易碎,偏湊作了一個名字。朕似乎在哪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