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肥燕瘦,娉娉而立的宮人們一時之間退去,原本略顯擁擠的亭台屆時安靜了不少。一陣風吹過,幾片花瓣落在池中,引得魚兒競躍出水麵,發出叮咚叮咚的水聲。
“你相信鯉魚躍龍門嗎?”人群後的太後,不複之前的威儀,恍若鄰居家的老人一般,即使是保養得當,歲月還是在臉上留下痕跡。
流沙不露痕跡,“您在哪,哪裏就是龍門。”
“哈哈哈,如今連你都不跟哀家說實話了。”太後看了流沙一眼,笑道。
“奴婢可不敢說謊,天下間,莫非皇土,誰傍上您,可不就是越了龍門?”流沙意有所指的道。
“像嗎?”太後無厘頭的來了一句,流沙就是能明白她的意思。
“恍若再生。”流沙斬釘截鐵的道。
“都說佛子眼睛跟哀家最為相像,比起琮兒的像,又差去甚遠。”太後是見過大場麵的人,就是兵臨城下,她也不曾這般失態。言語之間,眼淚就跟斷了線的珠子一般。
流沙上前輕輕擁住她,無助的跟一般的市景婦人一般,一種對已逝親人的深深懷念,以及,自責。
趙琮,先帝早逝的公主,也是太後的長女。
琮,瑞玉,從王,皇帝心頭上一點,足以見證先帝對這個長女的寵愛。一襲紅衣,鮮衣怒馬,真真是整個長安城的一道風景。
不知太子,不知親王,長安城裏的百姓獨獨知曉這個愛笑的小公主。
許是太完美的人生終究會被垂涎,時年十二歲的公主突然就一病不起了,尋醫問藥終是無果,最後還是一命嗚呼了。
那時候陛下和趙王人還沒桌子高,太後抱著小公主的身體哭啊哭,摔碎了那碗讓自己女兒喪命的藥。
她懷著身孕帶人去微福宮討說法,年貴妃瑟瑟的縮在皇帝的臂膀裏,那個口口聲聲說待女兒如珠如寶的人,女兒身骨未寒,她就抱著罪魁禍首濃香軟玉。
她的心大概就是從那時候硬起來的吧,靠誰都沒有靠自己好使。
流沙揮退四周隨從,緊緊抱著這個無助的老人。“您別說了,都過去了。”
她一路陪她走過來,都說她是鐵石心腸,雷厲風行。哪有女人天生就願意這般的呢。
隻有她知道她吃了多少苦。
小公主一走,仿佛帶走了皇帝的整個寵愛,未央宮成為整個皇宮的禁地。就是路上碰到兩位皇子,先帝也是極為不耐的將他們揮斥一邊。
華陽長公主出生也沒能給她們帶來好運,先帝隻是象征性的來看了一眼,順帶撤掉了她皇後管理六宮的權利。
微福宮一日日壯大,接二連三的產下皇子,從此隻知西宮,不知東宮。
“怎麼過得去。你告訴哀家,怎麼過的去。”太後抬起她的雙手,淚眼摩挲,“是哀家親手給她喂的那碗藥啊。她天真的望著哀家,口口聲聲的喊著母後。哀家告訴她,喝完這藥就可以好了。那麼苦的藥,她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就喝了。結果恰恰是她賴以信任的母後將她送上了黃泉路。”
“不不不,不是您。不是您。”流沙試圖讓她冷靜下來。
“不!”太後嘶聲力竭道。“就是哀家!是哀家親手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