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墨仍是不理她,隻是抬手撫上她的後腦,將她的臉重重往自己懷中按了按。
錦瑟鼻子被撞得生疼,可是鼻端他布衣青衫的氣息,又是那樣讓人舒心。她靠在他懷中深深地吸氣,深思竟有些飄渺,不由得想起他從前那些似是而非的隻言片語,又想起季太後言之鑿鑿他的離去,她竟懷疑他是不是真的放棄了一切,要真正帶她去過遠離朝堂爭鬥的逍遙日子。
可是回過神來,她又忍不住嘲笑自己的想入非非。雖然她心裏也的確是有某種期待,可是卻又清楚地知道,他不能,尤其是如今的情形之下,他更是不能。
可是這樣一直往南,便是清江了。錦瑟一顆心不由得提了起來——他該不會,是想親自統帥,指揮軍隊抵禦仲離吧?
入夜,兩人下榻至一處客棧。這一日以來,錦瑟被蘇墨的沉默逼得幾乎發狂,終於在用晚飯時再度問起:“我們到底要去哪裏?”
蘇墨扒著飯,一番細嚼慢咽之後,才終於看了她一眼,慢條斯理地道:“你不是想去仲離軍隊裏嗎?我親自送你去。”
“你!”錦瑟又驚又怒,初見他時的那絲驚喜蕩然無存,背轉身去,良久,不無哀怨地道:“這一出來就是許久,你可舍得你的季太後麼?”
聞言,蘇墨擱下碗筷,朝她的背影看了一眼,見她抬手擦眼,眸色不由一緩,語氣也軟了幾分:“如何舍不得?”
“可不是!”錦瑟負氣道,“反正我再過幾個月就死了,到那時便再不礙你的眼,你盡可以帶別人出宮長長久久雙宿雙飛去,哪裏還差這幾日!”
她說著便果真哭了起來,蘇墨很是有些無奈,伸手扳過她的身子。
錦瑟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不讓他看見。
“你就因為這個出走?”他言語之中不由得帶了一絲低笑,“我隻說一句送她出宮你便推理出這番雙宿雙飛論,往日我與你說了那許多,怎不見你記得?”
“我怎麼不記得?”錦瑟猛地拿開手,迎著他的視線,“你說的所有細枝末節我都記得,可你從來沒有明確告訴過我你已有去意,她卻知道!”
蘇墨看著她泛紅的眼,抬手拭去她猶在眼眶打轉的淚,低聲道:“前日才覺你通透,今日卻又開始鑽牛角尖。你好生想想那些話我怎麼可能與她去說?究竟有什麼話被別人聽去起了疑心,再傳到她耳中,你原該比我更清楚。”
錦瑟打掉他的手,自己低頭拭了拭眼睛。其實關於這點,她早已反複想過無數回,隻覺唯一有可疑的便是那次他仗斃勸降大臣之時,曾說過迎回蘇黎為帝的話,恰好被溶月的侍女聽了傳話過來,而溶月那時便已經變了臉色,仿佛是察覺到了什麼。
其實,若還事關溶月,她倒寧願是蘇墨親自告訴季太後。畢竟溶月待蘇墨一片真心,如今雖是她霸占了蘇墨,可她終究是將死之人,將來能陪在蘇墨身邊的,還是溶月。她不願意他二人為此事生嫌隙,可聽蘇墨的語氣,似乎已經知道了來龍去脈。
錦瑟抬頭看了看蘇墨,隻見他目光融融地看著自己,不知為何一陣心虛,莫名就想避開這個話題,於是又道:“那……我們究竟要去哪裏?”
見她目光閃爍,蘇墨了然她心中所想,卻也依她沒有繼續方才的話題,隻笑道:“你覺得呢?”
錦瑟抿抿唇,憂心道:“你不會真的要上陣領兵吧?”
蘇墨笑著刮了刮她的鼻尖,不置可否。
如此,錦瑟卻隻當他默認了,愈發憂心忡忡。
沒想到幾日後,兩人行至清江將近處時,蘇墨卻忽然將馬頭一轉,往東奔去。錦瑟原本已經做好一路往南的準備,不防他突然如此,忍不住驚叫了一聲:“蘇墨,你究竟要帶我去哪裏?”
蘇墨聞言笑出聲來:“若我說私奔,你會作何反應?”
錦瑟訝異地看向他,片刻之後,卻忽然認真起來:“那樣的話,我一定會哭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