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抿起一絲笑意,縱身跳下。
蘇墨袖口微微一拂,已將她穩穩接進懷中,手臂上微微使力掂了掂,忽然道:“重了許多。”
錦瑟臉上一熱:“那時候我才多大,自然不比現在!”
蘇墨低咳了一聲,道:“我是說,比前些日子重了許多。”
錦瑟一惱:“嫌棄我?”
蘇墨但笑不語,轉而將她背到背上,錦瑟也就不再追究,窩在他肩頭看天邊落日。
隻是,倚靠著的這個身子,似乎又有些消瘦了。
她心中微震,忽而脫口吟道:“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極天涯不見家。”
“怎的忽然吟起詩來了?”
錦瑟不語,過了片刻才道:“蘇墨,你知今日是什麼日子?”
蘇墨凝神細思片刻,不由得疑惑:“是什麼重要日子?”
錦瑟就知道他必定不曾留意,輕歎一聲道:“是我生辰。”
“你生辰?”蘇墨頓住腳步,隨即道,“是我疏忽了,想要什麼壽禮?”
錦瑟緩緩纏緊了他的脖子,低聲道:“想回家。”
蘇墨一怔,錦瑟貼在他頸窩處,一點點地蹭:“我們回家,好麼?”
不願再見他在這遠離京城之地,為朝中局勢擔憂的同時,還要分神為她尋找解藥,更不願再見他日複一日消瘦憔悴。
錦瑟很想回家,回京城那個小院。
蘇墨其實並不願回京城,隻因始終還對這瓊穀抱有一絲希望,希望能覓得解藥。然而錦瑟既仗著生辰提出請求,再加上她搬出裴一卿勸說,兩日後,蘇墨終於同意先行帶她回京,隻是裴一卿還需留在瓊穀,繼續尋找解藥。
瓊穀穀口,蘇墨同裴一卿站在一處,仿佛有交代不完的事情。錦瑟獨自牽著馬,百無聊賴地等了許久,眼睛瞄到旁邊樹上的蜜桃,心頭忽然一動,跑到樹下,在自己夠得著的地方摘了幾顆,仍然覺得不夠,又三兩下攀上了樹。
正與蘇墨說著話的裴一卿眼裏立刻就帶了笑意,蘇墨察覺到,轉過頭淡淡看了一眼,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錦瑟姑娘這樣愛這穀中的水果,待回了京城,吃不到了,可該如何是好?”裴一卿笑著問了一句。
錦瑟從樹上溜下來,一麵把摘下的蜜桃放進包袱裏,一麵道:“就是因為回京城吃不到了,才要準備一些,好在路上吃!”
她背起包袱,將最後一個蜜桃拿在手中,得意地衝裴一卿晃了晃。
眼見著蘇墨似乎還有說不完的話,錦瑟瞪大了眼睛:“蘇墨,你有完沒完?我們究竟還走不走了?答應過的事情,你可休想反悔!”
語罷,她自己就先跨上了馬背,一副隨時準備啟程的架勢。
蘇墨終究無奈,又與裴一卿說了兩句,方淡淡拱手:“就此別過,願早日再見。”
裴一卿亦拱手還禮:“王爺一路順風。”
蘇墨這才轉身,走向錦瑟所騎的馬,眼見著她嘴裏還叼著那顆蜜桃,他剛想說什麼,那顆蜜桃卻忽然自錦瑟口中鬆開,徑直落到地上。
而錦瑟坐在馬背之上,竟然一動不動,神情亦已僵凝。
蘇墨臉色驟變:“錦瑟?”
那邊裴一卿見勢不對,也趕忙走了過來。
蘇墨將錦瑟自馬背上抱下,放她落地,錦瑟這才猛地回過神來,看了他一眼,臉色微微發白。
“怎麼了?”蘇墨扶住她手臂,卻見她臉色不好,忙伸手探上她額頭。
“我……”錦瑟張了張口,卻隻說出這麼一個字,隨後,緩緩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心口。
蘇墨臉色赫然大變:“你覺得痛?”
錦瑟怔怔望著他,他的話她聽得分明,可是她一時竟然想不明白那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待思緒終於緩緩清明,她張口欲答那一瞬,一顆心卻忽然如同被人重重捏住,刹那之間,痛不欲生!
這是,她再熟悉不過的那種痛!
“啊——”錦瑟痛地慘叫一聲,跌倒在他懷中。
隨後,仍是她最熟悉的那種味道,自喉頭深處湧起,翻滾著要噴湧而出!
“噗——”
她極力想要忍住,卻根本無力抵擋,一大口鮮血噴出,生生濺紅了蘇墨青色的衣衫!
“錦瑟!”蘇墨猛地將她抱進懷中,緊緊擁住,錦瑟卻疼得痙攣,蜷在他懷中,身子已經僵硬。
裴一卿眸色一沉,上前來,重重一掌劈暈了錦瑟。
“怎麼會這樣?”他看著已經暈過去,卻依舊緊緊皺著眉頭的錦瑟,伸出手來探上她的脈搏,不由得驚異,“從前她毒發時脈象並無異常,為何今次,脈象竟如此虛遲?”
蘇墨聞言,身子忽地一震,接過錦瑟的手,探上脈搏,臉色頓時一片晦暗!
裴一卿抬頭看向蘇墨,遲疑了片刻,才開口道:“王爺,這一次,錦瑟姑娘隻怕是在劫難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