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有某種奇異的風聲從遙遠而空曠的地方吹過來,帶著某種溫柔又強烈的磁場,吹拂過他的發梢。
陸昇在自己的腦海裏,看到了一個廣闊無垠的、宇宙般浩大的存在。裏麵星星點點漂浮旋轉著數不清的小星球,仔細分辨,卻是之前衛波為了壓製他的異能以便竊取記憶信息而送入他體內的解離液碎片。
而那些從四麵八方洶湧而來的、狂暴的、試圖破壞這個“宇宙”也試圖破壞這些“星球”的入侵者,則是袁峰與那個組長口中“未完成”的東西。
也許是因為並未完成,它們的行動狂亂而無序,漫無目的地隻知破壞,對遇見的一切都竭盡全力去侵蝕去摧毀。
它們在他的腦海裏和解離液的碎片一次又一次劇烈碰撞,互相對抗然後不斷地發生爆炸,產生的能量不斷地改變著腦海中那個“宇宙”的模樣。入侵者來勢洶洶,數量巨大,而解離液早已是殘存之物,照這個速度來看,很快,這些“星球”就都會被入侵物體吞噬殆盡。
肉體的痛苦糾結和思維的冷靜清晰互相交織,在這樣冰火兩重天的境地裏,陸昇卻莫名有點疏離地想起了自己無數次仰望著的那位神。
那個完美的、高貴的、強大的、近在咫尺卻又遙不可及無論如何都無法被自己獨自占有的身影。
以陸先生的能力,完全可以選擇資源更豐富地勢更優越的星係,而不必一直待在小小的太陽係裏麵,但是他說過,那位神說過,他見過最美麗的太陽,沉醉於那樣的太陽。即使終有一日太陽也會垂死,他仍從未見過比陽光更美麗更溫暖更璀璨的光芒。
陽光啊……在來到這裏之前,陸昇還沒有真正見到過它真實的樣子。係統虛擬空間裏的那一個,沒有絲毫的溫度。很冷,比現在的體溫還要冷。
“噗——”身體被不斷侵蝕,他整個人無法控製地抽搐著吐出了一口鮮血,唇色頓時染上血跡,顯得有些觸目驚心地紅,即使在這樣陰暗懾人的地方,仍然無法掩蓋他出色到讓人無法忽略的五官。
血色染上努力自持的表情,讓人更加產生想要破壞的欲望。
黃丹看著這個男人像個殘破的布娃娃一樣在她的電流布成的暗河中無路可逃,笑著露出一排白森森的貝齒,仿佛要擇人而噬。此時的女人哪裏還有半點溫柔單純小白花的模樣,即便仍舊是同一副容貌,剝下偽裝後的食人花所散發出的可怖氣息根本讓人不敢靠近。
哪怕她自己的手下也已經全都遠遠地避到一邊。兩人拍著胸脯暗暗想,幸好他們既不明戀也不暗戀炎組的老大,否則分屍碎屍灌水泥沉大海都算是輕的,看看那個可憐的間諜——真的,就算對方是罪不可恕的新盟間諜他們都覺得非常可憐。
陸昇身上纏繞的銅鎖鏈這玩意兒就是黃丹根據自己的異能想出來的。
雖然就導電性來說,銀什麼的更強一些,但銀這種金屬比較軟,很容易被掙開,真要那樣可是白白浪費她的異能。但換了銅鎖鏈就不一樣了。
她特意把它打磨又密又長,可以把人一圈一圈牢牢纏繞,保證讓她發出的電流,一點都不浪費地布滿陸昇全身。
至於剩餘的空隙,不是還有那積滿了汙物的水嗎。水流總是無孔不入的。不然,她特意弄了這積水的地窖做什麼呢,總要物盡其用才好呀。
捏了捏修長秀美的手指,黃丹看著慘兮兮的男人隻覺得渾身舒暢,臉上的笑意都快要溢出來了,愉悅地問:“怎麼樣,我的電流舒服嗎?到底星野那女人讓你來幹什麼?話說,你的真名應該不叫陸昇吧,故意選個跟陸大哥一模一樣的姓,以為就像嫁給他了一樣嗎?哈哈,可笑!”
然而並沒有人理睬她。陸昇雖然還在地窖裏不斷顫抖著,卻死死閉著眼睛,似乎已經因為太痛苦而無力回答她的問題了。見陸昇仍是不回答,也不知道這家夥腦補了什麼,一下子又氣惱起來,喜怒無常讓她的表情飛速變幻,簡直像是人格分裂。
又自言自語了兩句,見牢裏的人奄奄一息的模樣,她皺了皺眉,自己還沒玩夠,不想讓這男人死得那麼快那麼舒服。於是終於大發慈悲般地收起異能,站起來走到鐵欄杆前嫌棄地看著對方的反應。
此時的陸昇正試圖集中所有的注意力不去管肉體上的疼痛,專心去看他的“宇宙”。這裏那麼幽深又那麼寬廣,遠遠超過他當時以為永遠走不完的那條黑暗的隧道,他知道這是他自己的思維深處,卻根本探尋不到邊緣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