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升到了中,崔大娘抬眼看了看:“該吃飯了。”
田埂上放著一隻竹籃,那是從家裏帶過來的,籃子上蓋了一塊嶄新的帕子,細麻紗的料子,一隻角上繡著朵桃花。
這是上回盧秀珍與崔六丫到江州城的時候買回來的,她覺得廚房裏頭隻有幾塊分不出顏色來的帕子,著實有些讓人不舒服,洗臉擦手蓋籃子,那種帕子怎麼行?故此她第二次賣了菌子給蘭如青以後便直奔繡坊,買了幾塊簇新的帕子。
崔大娘見著盧秀珍將帕子捧到自己麵前時,臉上變色,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秀珍,你怎麼花這冤枉錢哩?你這孩子……嗐!”
“娘,咱們家的帕子也該換一換了。”盧秀珍笑嘻嘻的望著她:“娘,你別擔心,咱們家雖不是大戶人家,可這些須幾塊帕子還是能買得起的。”
崔大娘隻覺得心裏頭火辣辣的痛,媳婦啥都好,就是大手大腳,一點兒都不知艱知苦,就好像她是富貴人家的姐一樣!最開始買肉回來吃,做雞蛋蔥花餅,現在又買帕子,過了幾日大概要買新衣裳了,怎麼能這樣呢?日子不是這樣過的呀!
隻不過想到那日晚上盧秀珍發力將供養銀子減了一大半,崔大娘又不好開口責備,隻能勉強的笑著:“秀珍啊,日子還長著哩,咱們細水長流,啊?”
盧秀珍很乖巧的點頭:“娘,我知道哩。”
崔大娘節儉過日子習慣了,自己沒必要和她對著幹,鬧的彼此不舒服有啥好呢?盧秀珍決定對她潛移默化,比如這雞蛋蔥花餅,最開始崔大娘是拒絕的,後來吃過幾次以後她也不再那麼反對了,有時候甚至盧秀珍和崔六丫嘁嘁喳喳商量著該用多少個雞蛋時,她已經拿著籃子出菜園割椽—崔大娘認為,多放點蔥就能少放個雞蛋,能省一文是一文。
既然帕子買回來了,崔大娘隻能物盡其用,否則就浪費了,故此現在崔家送飯的籃子上,蓋著的是簇新的帕子,那角上繡著的花格外起眼。
午飯是早上剩下的雞蛋蔥花餅,今日一早瞧著色不錯,崔家人決定要到田裏做一,故此特地多烙了些,崔六丫還另外炒了幾個菜收在碗裏,等著到地頭卷到餅子裏吃。
田裏幹活的聽著吃飯了,都從地裏跳了上來,先到那邊水屯裏洗了手腳,然後圍過來吃餅子,一家人和和氣氣有有笑,雞蛋蔥花餅雖然已經冷了,可吃到口裏卻依舊還有香味,麵粉冷了嚼勁大,越嚼越有意思。
“喲,崔老實,看起來你們家還真是藏了私啊,吃得這麼好,咋就養不起老娘了哩?”
崔老實與崔大娘兩人都是一怔,拿著雞蛋蔥花餅的手不由自主放了下來。
這人是誰啊?真討嫌,都不讓人安生吃飯,盧秀珍沒有抬頭,繼續夾了菜攤放到餅子上,卷了餅子往嘴裏送,哢嚓哢嚓的吃得挺香。
“崔老實,你這兒媳婦進口真是好,這麼大一張餅,被她幾口就吃完了。”那人似乎沒有放過她的意思,窮追不舍的在旁邊如同一隻蒼蠅嗡嗡文響著。
“這位大嬸,我吃你家的了?”盧秀珍津津有味的吃完一張餅子,這才抬起頭來:“我爹娘都沒心疼,你心疼個啥子?”
金家大嬸一愣,看著盧秀珍那水靈靈的一雙眼睛,不知道如何回答。
“爹,娘,你們辛苦了,多吃點。”盧秀珍不再搭理金家大嬸,用筷子夾了些步崔大娘的餅子上頭:“你隻管吃,家裏有這麼多能幹活的,到時候都去江州城找了事情做,還怕沒好東西吃?不餐餐有肉吃,隔吃肉都沒問題。”
隔吃肉?難道不要給二郎三郎他們攢媳婦本兒?崔大娘張大了嘴,一句話也不出來,隻能默默的看著盧秀珍又夾零菜過來,有心想要她莫再夾了,可這金家的冷眼站在旁邊,她手腳都沒地方放,更別開口了。
“喲,大郎媳婦,你可真是打嗬欠,好大的口氣!”金家大嬸本來被盧秀珍一句話嗆得出不了聲,現在總算是逮著一句能反駁的話來:“你以為到江州城就能找到事情做?我隻知道你們家二郎原本在江州碼頭上做事,也不曉得是什麼由頭被辭了,還有你那姑子崔六丫,隻想到江州城裏再找個打雜的事情,都找了快一年,可這掙錢還沒得影子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