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哀家的長孫沒有死。”
胡太後輕輕的舒了一口氣,她覷著周世宗的臉色,見著那張臉上陰晴不定,有些拿不準他現在想著什麼,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已經到了這個份上了,也隻能硬著頭皮下去。
“皇上,國師的預測也不是全準,你自己看看,兩年前的那場災荒,他不是也沒有預測出來?指不定那個什麼煞星轉世,也是他看錯了象而已。”胡太後攥緊了手中的佛珠,隻覺得全身都繃得緊緊,不敢放鬆半分:“皇上,你都已經將國師下了詔獄,這豈不是明你對他也產生懷疑,不相信了麼?”
周世宗閉眼不語,胡太後沉默了片刻,輕聲道:“皇上,有些事情莫要固執。”
“皇上,立太子之事可以暫緩,可皇長子既然已經找到,自然是要接回宮來的,畢竟他是皇上的骨血,如何能讓他流落民間?彼時皇上誤以為他是煞星,為了下蒼生才痛下狠手,可現在的一切卻證明皇長子並非國師預言裏的煞星,皇上自然要將他接回,否則見到先皇時如何回答骨肉流落宮外的問題?”
梁首輔這話甫才出口,眾人皆是點頭稱讚:“皇上一向英明,處事果決,這骨肉血脈大事,想來不會再拖下去了。”
“傳丁承先!”周世宗從牙縫裏擠出了一句話來:“朕倒是要問他一句,為何當年有此誤算!”
世間的事情有很多都不清道不明,昔日他與皇後之間的關係雖然不親密,即便中間夾著一個陸貴妃,可兩人還不是那般彼此不聞不問,隻是維持一個表象。就是因著煞星之,他為了保住自己的周全,不顧一切將長子送到金水河裏,這件事情讓夫妻兩人反目,以至於到後邊張皇後見他之時,臉上已經沒有一絲愉悅之色,若不是老臣們多方阻撓母後的種種保護,他早就會將她貶入冷宮。
一個不會討好夫君的女人,還能做妻子還能做母儀下的皇後?他是殺了她的孩子不假,可那也是他的孩子,可誰叫那孩子是煞星轉世呢?他隻不過是為了不讓煞星禍害人間,她怎麼就不能理解自己的苦心?
他與張皇後的關係越來越僵,慢慢的,與張國公之間也逐漸疏遠,到了後來知道了一件陳年往事以後,他對張國公竟有了深深恨意,越看他便越覺不高興,隻想將張氏一門掃出朝堂才高興。
可張祁峰是個人物,這麼多年來,他竟然找不出能將張氏逐出的理由。張鳴清和張鳴群兩人比不上張鳴鏑,他想從這兩人身上入手,可張祁峰卻多次阻撓他提拔兩人,總是以才疏學淺婉拒:“他們兩人本事不夠,還需多曆練才能委以重任,下有才之士很多,還請皇上重用別人罷。”
他本是打著算盤是提拔這兩個才幹不出眾的,他們才力不逮,自然會做出錯事,等著他們出了事自己才好來收拾張氏,可萬萬沒想到張祁峰竟然一口回絕了,還贏得了個好名聲,世人隻張國公果然是清廉公正,不為自家謀私利,就是皇上出聲要提拔自己的舅子,都被他給推托掉了。
若是沒有二十年前的那件事情,恐怕一切都會不同了罷?他與皇後生的長子養在宮中,兩人關係定然會融洽,也不會發生後邊的事情了。
這一切,都隻是源於一句話。
他必須要找丁承先問清楚,然後請他再算算,這煞星到底還在不在人世間,為何母後已經找到?
五月正是河水湍急的時候,一個竹籃拋入河中,竟然不會沉沒,那孩子還能逃出生?不,他一點都不相信,這絕對是個陰謀,二十年了沒有出現過,等著他身子不好無人幫著處理朝政的時候,忽然就冒了個皇長子出來?周世宗嘴角歪了歪,這未免也太巧合了。
張祁峰,你這是在下一盤很大的棋,竟然連自己的母後,朝中老臣都變成了你手中的棋子!
母後……周世宗望向胡太後,見她額角已經有零點汗漬,心中並無太多感動,相反的,有一絲絲怨恨之意從心底鑽出。
當年他從廊下走過,聽著兩個年老的宮人在陳年舊事,他聽著新鮮,隔著牆站了一陣子,聽她們各種閑聊,聽著聽著,卻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太後娘娘昔日做姐的時候,曾與張國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