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務府的記載很是清楚,雖然已經過了二十年,那些紙張又黃又舊,可還是能看清楚上邊寫著的字跡。周世宗的手指撚著那頁紙,眯縫著眼睛看了又看,咬牙切齒道:“去
,將那兩個醫女與穩婆傳到清華宮來!”
“皇上,這事需得保密,不能走漏風聲。”胡太後細細叮囑:“莫要讓宮外知曉。”太醫院兩個醫女彼時才二十多歲,現在年已四十,仍然在宮中供職,找她們過來實是簡單,隻是那兩個穩婆卻是住在宮外的,萬一宮中內侍出去傳話,隻怕是會引人注目
,萬一被那些別有用心的人知道了,可能這事情便不好辦了。
周世宗點零頭:“母後得對,那就派個穩妥的宮女換了衣裳出宮去罷。”得了丁承先的供詞,他對胡太後的疑心漸漸解了幾分,可還是有些不放心,唯恐她與張祁峰串通同謀,故此沒讓胡太後身邊的姑姑出宮,他將清華宮的掌事姑姑喊了過來
,讓她換了件尋常衣裳出去:“務必記住,不能走漏了風聲。”
清華宮內侍居多,宮女姑姑用得比較少,這位掌事姑姑在清華宮做了十多年,也算是個靠得住的人了,周世宗覺得,派了她出去是最穩妥的。掌事姑姑得了周世宗的吩咐,不敢怠慢,趕緊尋了套秋香色的褙子換上,裏頭穿了件夾棉衣裳,帶著兩個宮女出了皇宮,這邊太醫院已經將當年那兩位醫女給尋了出來
,領著到了清華宮。
兩讓知是問當年皇長子出生時辰,相互看了一眼,低頭不語,周世宗有些暴躁,臉頰更紅了幾分:“你們二人據實來!到底皇長子是五月初五還是五月初四!”一個醫女遲疑著開了口:“皇上,既然您要聽實話,那我便實話實,昔時皇長子出生是五月初四亥時,隻因生出來時喉間有異物堵住,好半不能張口出聲,臉都憋紫了,好在穩婆經驗老到,用了法子將異物吸出,過了一陣子功夫皇長子才放聲哭泣,等及那時,剛剛好漏壺刻度才到初五子時,而且還隻是剛剛好重合,若是稍微走近一點
,可能發現那刻度還有些偏。”
“那你們為何當年不出來?”周世宗此刻心情很差,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來。“皇上,我們當時在產房裏聽著外邊喧嘩,出來以後才得知已經有位姑姑因著皇長子生辰之事被殺,我們兩權,不敢妄議此事,後來……”她看了看跪在那裏的丁承先,
鼓足勇氣道:“後來國師也曾來問過我們兩人皇長子出生時辰,還特地告誡我們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此事,否則便有大災,我們自然更是不敢了。”
“好好好,原來是這樣,你們一群人將這事情做圜,隻把朕蒙在鼓裏!”周世宗氣得滿臉通紅,一隻手捂住胸口,用力咳嗽了起來:“咳咳咳,咳咳咳……”
“皇上,千萬莫要焦躁!”胡太後有幾分著急,趕緊挪過來一些扶住了周世宗:“快,快端了痰盂過來!”周世宗腸子肝膽抖著咳嗽了一陣,一直咳到全身無力,嘴角有血絲流出才止住,胡太後見著那一線極細的鮮血就如蛇一般從周世宗嘴角爬出,慢慢蜿蜒而下,心裏有幾
分悲涼,趕緊拿出帕子給他擦掉,一邊伸手摩挲著周世宗的背,一邊輕聲問:“皇上,喝口蜜糖水兒緩緩,潤潤喉嚨。”周世宗的腦袋偏到了一旁,靠在胡太後的胳膊上,無力的點零,旁邊的宮女趕緊將金邊盞兒送了上來,裏邊盛著淡淡金黃的蜜糖水兒,胡太後拿了匙嚐了一口,溫溫
的還有些熱氣,甘甜鮮美,趕緊喂著周世宗喝了一口:“皇上,趕緊喝一點。”“唔……”周世宗吃力的張開了嘴吧嗒吧嗒兩下,蜜糖水一點點浸入他的嘴唇,甜絲絲的味道讓他漸漸感覺好了些,用力的將那糖水吞了下去,方才咳嗽得似乎有火在燒著的
喉嚨也舒緩了些。
“竟然……竟然是這樣的!”他一隻手揪住了衣裳前襟,隻覺心痛。
他寵愛陸貴妃,附帶對她的父親也多了幾分親近,他將陸思堯慢慢的從一個官提拔上來,最後官居一品,卻萬萬沒想到陸思堯竟然在背後弄出了這麼多鬼名堂。他串通丁承先弄出煞星一,讓自己先入為主,要將自己的長子扼殺,虧得母後極力阻攔用刀槍戕害,用一隻竹籃將那嬰兒裝著送到金水河——也是那孩子命大,被河
水推著拍打著,居然還活下來了,這算不算福大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