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日的申時,色將暮,青山坳的路上擠得滿滿登登都是人,就連本村的百姓都沒辦法靠近那條道路,隻能站在不遠處伸長脖子看。太子妃大婚,出閣時候不僅是京城派咯大隊人馬來接親,江州這邊有身份地位的官員與富紳都得了這個榮幸過來趕著送太子妃出門,兩邊的人湊到一處,就連崔老實家的
宅子都不夠站饒。好在禮部派過來的那些官員們都是些經曆過大場麵的,江州這邊的人又是些隻敢仰視的民,支起耳朵聽那司禮內侍扯著嗓子喊儀程,看著人家怎麼做,便趕緊跟著招辦
,如此下來倒也還算是有條不紊。作為這大婚的主角,盧秀珍覺得實在有些累,比她到苗圃澆水還要累。饒是她這般冰雪聰明,遇到自己大婚的時候,還是會有些暈頭轉向,隻能任由著宮裏派來的姑姑和
宮女們在耳邊聲提點,照著她們的去做,完全都沒了自己的主張。鞭炮聲聲震耳欲聾,青蓮色的暮色裏一陣陣硝煙彌漫,漸漸的鑽進了眾饒鼻孔裏,吸一口氣,隻覺胸堂裏滿滿都是一種塵土味道。喜炮過後,輦車上路,鼓樂齊鳴,將
樹林間的鳥兒驚得全撲閃閃的飛了起來,瞬間空中便陰了一片,不斷有羽毛從空中旋轉飄落。“太子妃要走了,就連棲鳳山的鳥兒都舍不得,全出來相送哪。”百姓們在路邊議論紛紛,看著那輦車慢慢走遠,連聲感歎:“太子妃果然是有些來曆的,要不是怎麼會有這
麼多鳥兒出來相送呢。”
這些話盧秀珍是聽不到了,她端端正正坐在馬車裏,腦袋裏一直在想著這大婚會是一個什麼場景。
這還隻是在青山坳呢,就已經是人多得讓她眼花繚亂,到了京城還不得滿城出動來看太子大婚?想必到時候肯定是萬人空巷,京城的大街巷上全隻看到人頭攢動吧?
二十四二十五兩日裏,禮部與宮裏都派了人過來向她提點大婚時要注意的時宜。
盧秀珍覺得別的什麼都還好,主要是那套吉服她實在有些沒法承受。內外一共有九層,從最貼身的輕軟中衣到外邊的嫁衣,層層疊疊將她包裹得像一隻粽子。她張開雙手站在那裏,一群宮女圍著她轉,不停的替她整理褶皺的衣裳,盧秀珍
隻覺自己胳膊酸得好像隨時會掉下來。
“若是夏日成親,也要穿九層不成?”“回太子妃話,九乃是具有特別意義的數字,太子妃大婚定然是要穿上這九層衣裳的。”青蔦姑姑站在一旁搭話:“故此皇室成親一般在春秋冬三季,選在夏季大婚的比較少
。”
好在這九層衣裳隻有外邊的嫁衣是實打實的錦緞有些分量,其餘的都很輕軟,盧秀珍還不覺得太累,但是一想著夏季也要穿這麼多層衣裳,後背就無端沁出一層汗來。
舉著胳膊不知道站了多久,總算聽到青蔦姑姑帶著滿意了一句:“可以梳妝了。”
意思是衣裳穿好了?盧秀珍將胳膊放了下來,又酸又麻,仿佛已經不屬於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兩個宮女走上前來攙扶住她,帶著驚豔讚道:“太子妃穿上這嫁衣可真美。”
盧秀珍瞥了兩人一眼:“新娘子都是最美的,你們出嫁的時候肯定也很美。”
兩個宮女臉上一紅,微微歎息一聲:“我們可沒有太子妃的命,誰知道要捱到什麼時候才能出宮呢?”
“鏡子呢?”盧秀珍左顧右盼,忽然發現這偌大的內室裏竟然沒有一麵穿衣鏡,她都沒法子看到自己穿著嫁衣的模樣。
一個宮女捧了麵菱花鏡過來:“太子妃,鏡子在這裏。”盧秀珍有些氣餒,這麼巴掌大的鏡子能看到什麼地方呢?她扭頭打量了許久,隻能看到一個隱約的身影,這九層衣裳穿了上去,她感覺自己無賭胖了不少,就如一個發
了酵的饅頭,腰肢都沒那般纖細了。
宮女們見著盧秀珍扭腰轉來轉去,一個個強忍住了笑,等盧秀珍不轉了,青蔦姑姑這才將那菱花鏡擱到了梳妝台上:“太子妃,快些梳妝罷,吉時快到了哪。”盧秀珍趕緊坐了下來,一個打扮隆重的夫人走上前來,拿起了玳瑁梳子開始給盧秀珍梳頭發,她一邊梳,口中一邊念念有詞,盧秀珍豎起耳朵來都沒聽清楚她到底念的是
什麼——那些詞句實在太古奧了,她對於文言文的修為暫時還沒到四級以上,故此隻能靠揣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