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深深,蘇慕涼緩緩蹲身,挑起那大漠間的細沙,冰涼的沙子在指尖緩緩流下,就像是那些曾經所擁有的,如今怎麼抓也抓不住,在指尖瑟瑟可憐,她突然覺得蒼涼。
有些話,她明明不想那麼快就說出口,然而一旦開了口,就像是被洪水衝來的堤壩,想控製卻也控製不住。
而此時,夙君顏轉動著輪椅的手突然停住,他將輪椅側過來,眉宇之間華光內斂,他就那麼靜靜的看著還站在之前的那個地方一動不動的蘇慕涼,半晌,他開口淡淡的道,“你在那裏還想要站多久?”
蘇慕涼垂頭用那緋紅的袖袍胡亂的蹭了蹭自己臉上的淚痕,隨即這才衝著他的方向,腳下一深一淺的走過來。
無論如何,現在這裏隻剩下他們二人,更何況是她將他帶到這個地方,她總不能將一個坐著輪椅的人扔在這裏。
蘇慕涼走在夙君顏身邊的時候,兩個人極其默契那般的,誰都不開口說話了。
二人就那麼在一輪殘月的光輝之下,一個坐在輪椅之上緩緩行駛,一個在那輪椅旁慢慢的走著,殘月將他們二人的影子拉的很長,這一夜,竟不在有寒風襲來。
夙君顏沒有說話,蘇慕涼也沒打算說話,夜裏蘇慕涼跟著他不知走了多久,隻感覺自己的全身的力氣都快要透支了,又累又渴又餓,而看著夙君顏依舊是沒有一點點的表態,她再疲憊,最終還是忍耐著,直到她腳下一軟,整個人直接倒在夙君顏的懷裏。
在倒下的那一瞬間,她整個人再也承受不住超重的負荷,意識全無,直接昏睡了過去。
夙君顏看著倒在懷中的蘇慕涼,看著她清秀的眉宇間流露出來的那份淡然與安寧,指尖驀的顫了顫。
他的指尖覆上她的眉心,那原本清冷的鳳目竟慢慢變得溫和起來,透著絲絲縷縷的眷戀,腦海之中,忽然就想起來她對夙非離的依戀,想起夙非離對她的吻。
胸口驀的一滯,他就那麼看著她的安寧而又美好的臉,緩緩開口道,“慕涼,你又是如何忍心這樣來對我?”
話罷,他的鳳目輕輕闔上,長長的歎息了一口氣。
他從一開始便隱瞞著自己的身份,這的確是埋藏在他們之間的一個巨大的炸彈,隱患,隨便一個火星子便可以將它引爆。
他不想讓她知道,並不是不愛她,正是因為太愛她,才不敢告訴她。
他雖然是大景皇朝的太子,但是沒有人知道這個名號背後的陰暗,而他身上,更是背負著常人難以想象的壓力,這一點從骨子裏,乃至身體裏流動的血液,都在無時無刻的提醒著他。
將蘇慕涼的身子調整好一個舒適的姿勢,夙君顏修長如玉的手指撫摸著她的臉,目光愈發深邃悠遠,像是陷入了什麼痛苦的回憶之中。
緩緩道出了那他永遠不敢正麵去告訴蘇慕涼的那個秘密,那個被世俗封塵的秘密,那個讓他感到痛苦到窒息的秘密,他微闔著眸子,聲音嘶啞清魅,“我娘親她出生的時候,被人偷梁換柱,轉至別朝當了公主,和我的父親,也就是當朝軒轅皇帝相識相愛,最後她嫁給了他。這一切都感覺如此美好,然而我娘親,卻不知道,嫁給軒轅帝,是她的生命,從此變得黑暗的開始。”
說到此,夙君顏的手背之上隱有青筋跳動,他深深的呼吸了一下,極其努力的調整好自己情緒這才又慢慢道,“他們的相識,乃至相愛,都是被人一手策劃而成,是另外一個女人為了報複軒轅帝而設下的滔天陷阱……”
本是最不能讓他承受的一句話,如今說出來,竟是以一個極其平和的態度來道出的。
的確,如此一來,他,夙君顏,便是那禁忌的愛戀的產物。
違背了世間常理,遭人唾棄的產物。
所以他一直不敢去告訴她,他連自己都厭惡著自己的身份,厭惡著自己體內的血液,他那麼愛她,又怎麼敢將他那麼陰暗的身世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