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酒醉時分人半醺。
老掌舵被甲板上歡騰跳躍的黃鉤嚇了一跳,這條少說也有十五斤,體型在黃鉤裏簡直算是碩大了。
將那一尾魚裝進了桶裏,老掌舵納罕道:“哎,今天這運氣真是邪門了,按說現在也不是吃黃鉤的季節啊。”不過他轉瞬便釋然了,對宮九嘿嘿一笑,問道:“小九,這是你釣上來的,你說怎麼吃?”
宮九有些靦腆的笑了笑,麵上沒有絲毫的驕矜自傲。他對老掌舵道:“方才那位葉小公子不是去料理您釣上來的那條了麼,萬一……咱們也好有個替補的。至若這條,你常年在海上,是吃魚的行家,便由你說了算吧。”
老掌舵也不跟他推讓,抱著魚桶跑到船裏麵藏好,這才又笑嗬嗬的跑了回來,和宮九一道望著後廚的方向。
因為是在海上,所以哪怕是在後廚之中,也全然都是漢子。眼見葉且歌這個小公子走了進來,揮著沉重的砍刀剁魚的夥頭們不由停下了手裏的活計。
“小公子是要吃魚?”看見葉且歌手裏的魚,一個臉上橫著一條疤,赤著上身,頭上纏著吸汗的布條,正舞著大鏟子炒菜的漢子蓋上了鍋蓋,抹了抹手,向她快走而來。
葉且歌連連擺手,有些抱歉的眾人道:“孫叔釣上來一條十多斤的大魚,我想給他露一手,恐怕要借一口灶台了。可還有空著的灶台?”
那刀疤漢子的臉上閃過一抹驚詫,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伸手指著角落裏的一個小灶台,連聲對葉且歌說道:“有的有的,小公子去那吧,我讓阿輝給你打下手?”
說著,他蒲扇大的手往後一拎,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就被他提溜了過來。這是刀疤的兒子,從小就在船上幫工的。
葉且歌連忙接過那還“懵懵噠”的小孩子,將人和魚都轉移到了小灶台旁邊。
眾人一臉詫異的看著這一幕,半晌之後,才有人訥訥笑道:“小公子還挺有力氣的啊,真是看不出來。”
葉且歌的一柄重劍就足有六十斤,一個六七歲的孩子加上一條十斤的魚,對於她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事兒。畢竟藏劍山莊無論男女老少,都是一副天生神力嘛。不過麵對眾人的驚歎,她隻是微微笑了一下,轉而對阿輝柔聲道:“阿輝,你幫我燒火好麼?”
長在一群男人堆裏,阿輝從小聽慣了的說話方式便是“吼”,哪怕是在後廚,男人們誰說話聲音低一些,仿佛就底氣弱了些一般。驟然聽見一個這麼漂亮的小哥哥對自己輕聲細語,阿輝一下燒紅了耳根。
一直到葉且歌白嫩的手指點在他的腦袋上,阿輝才一個激靈,細弱蚊蠅的應了一聲,慌慌張張的便跑去抱柴生火。
葉且歌暗覺好笑,輕輕搖了搖頭,轉身去洗幹淨了手,挽起有些寬大的袖子,又從大廚那裏借來了一把菜刀,便開始料理這條大魚。
去鱗,挖腮,破肚。葉且歌的動作嫻熟而優美,分明是有些血腥的場景,被她做來,卻帶著幾分賞心悅目之意。
將魚頭斬下放到一旁備用,葉且歌將整條魚去骨,沿著脊背對剖一半。一半兒先是抹上了一層細鹽入味,另一半則密封好浸入冰涼的海水裏,繼而她轉手去料理魚頭。
新釣上來的黃鉤已經鮮美至極,太多的調味反而是負累。隻是在鍋中融了一小塊豬油,葉且歌將魚頭略略煎過,然後倒入熱水,投入大段的蔥白和大片的薑,而後便任由它燉煮。
將火鍋要用的各色菜蔬洗淨擺好,又切了些海上難見的薄羊肉,最後從大廚哪裏拿了一塊嫩豆腐,魚肉火鍋要準備的東西便算是齊全了。
如今海上寒涼,這一鍋魚肉火鍋正好能夠暖暖身子。酒足飯飽,發一身熱汗,再裹上厚實的棉被,這滋味兒不是人間極樂,也算是一件快意之事罷。
一直到湯被燉煮出了奶白色,葉且歌將魚頭撈出不用,隻將湯盛入了另一個小鍋之中,撒鹽調味。而後,她教人先將這火鍋端到老掌舵哪裏,自己則深吸了一口氣,開始將方才提前入味的魚肉片成薄片。
煮火鍋的魚片無需太薄,有一定的厚度才更有口感。葉且歌常年用劍,手上的準頭極佳,哪怕是如今用著不順手的菜刀,片出來的魚肉卻也厚度適宜。
將偏好的魚片整齊碼好,葉且歌對一旁看呆了阿輝道:“阿輝,幫哥哥給他們送去,好不好?”
阿輝用力的點一點頭,小心翼翼的捧著一大盤魚片,走出了後廚。
而這一邊,葉且歌開始準備最後一道菜——魚燴。黃鉤肉質緊致,最適宜做魚燴了。隻見葉且歌手腕輕抖,一片輕薄如紙的魚肉便被片了下來。葉且歌停下,輕輕一吹,那魚肉竟被吹起。
看著那片被吹起的魚片,葉且歌挑了挑眉——自己多年沒做這道菜,如今看來也沒有退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