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兩個像精靈一樣交換著思想的年輕人的談話過程中,前半段內容如同恬然柔和的催眠樂伴著白菱格進入了一個並不死氣沉沉的、輕盈的夢境,當那個跟所有人有關又幾乎跟所有人都無關的字眼——淚竹,冒出之後,白菱格的夢被清空了,她依舊閉著眼睛佯裝熟睡,之後當她漸漸意識到前麵長凳上兩個人交談得如此投入,以至於就算她現在坐立起來他們也不會發覺她這個聽眾,於是才開始明目張膽地看著他們的背影,聽著他們的交談,分析著他們的情感,心裏止不住的歎息。上天知道她對他們的憐憫不是出於自高自大者的無恥施舍或帶著旁觀看熱鬧的冷漠揶揄,在她看來,這兩個孩子思想單純,心地善良,又都很倔強,很有主見,倔強和主見作用於豐富的情感之上就會促生出辯論的火花,不過這種辯論或者幹脆可以稱之為吵架,並不損傷雙方彼此間的情誼。
白菱格再也睡不著了,如果沒有睡意光是閉著眼睛這麼熬的話時間可是走得十分慢的,於是她假裝被蚊蟲叮醒,在腦袋瓜四周來回扇動著一隻手,然後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搓了搓手,趕走不存在的睡意,若有其事地向梭朗和煥-汀發話說:“該醒醒了,坐著瞌睡的年輕人們,如果還想在巫師集會開始之前讓我帶你們去見識見識那個有名的千魚巷,咱們就趕緊動身繼續走完剩下的路程吧。”
她這番話說的就像是她至始至終也沒能聽見從這兩個年輕人嘴裏發出來一丁點響動一樣。她又收拾規整了自己的布袋子。
煥-汀在心裏還沒能想出一條明晰的道路,就目前繼續按照白菱格大巫的主意趕往工從會的集會地點也未必不是一條日後不可更改的道路,就先這樣吧,她悄悄獨自哀歎一聲,對梭朗投過來的類似和好的目光沒有作出回應,在決定還沒有拿定之前最好還是別跟他再交流的好,她想。
猜透了對方所想的一部分但猜不透另一部分的煎熬感忽然間吞噬了梭朗整個人,他默默看著飄在白菱格身旁、飄在自己前方的煥-汀,看她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他的心裏難受和不安,他也知道現刻不是再繼續談論與戈覓濃簽訂二次契約這個話題的時機,這個話題隻會更加推著煥-汀躲開自己。他突然後悔自己失口把這個想法告訴給她了,他應該像前兩次為她作出的犧牲一樣,讓她對他的犧牲毫不知情,他頓時覺得自己愚蠢,把剛剛那番話對任何一個人說起,都會是個負擔,更何況像汀這樣一個善良的女孩...他漸漸開始明白“善意的謊言”所具有的價值了。
梭朗心裏想著,那麼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慢慢讓汀相信他從內心已經打消掉了這個念頭,從而讓她放下負擔,“欺騙”她獲得巫師勳章,之後的事情他會默默地自己去承辦。
他們身後麵不遠處響起了一聲呼哨,心思沉重的梭朗和煥-汀都沒有回頭理睬,隻有白菱格扭過頭張望了一番,是兩個同路的步行者,不過這兩個步行者可和他們三個組成的隊伍有幾分相像——幽靈和巫師的組合。
“我可理解為剛才是一個不禮貌的打招呼聲?”白菱格語調沉穩而強硬地衝後麵兩位步行旅客回敬說道,步調放慢等待著陌生同行者做出個解釋。這時梭朗和煥-汀才從被打碎的沉默外殼中釋放出來,驚訝地轉身望過去。
“噢,抱歉,請別誤會,我的仆人一向不懂得禮節...”說話的那位是個幽靈,形態端莊,容貌俊秀,穿著一身搭配考究的黑色套裝,舉止透出風度和儒雅,他急忙對白菱格的解釋還沒有完全落音便側過頭不很嚴厲但度數拿捏十分到位地訓斥了旁邊那位男巫師一句,“我說讓你上前打個招呼,不是讓你靠嘴借著風向前傳個不雅信號...”
仆人欠了欠身,表達出一副願意接受訓斥並覺得這訓斥是無關痛癢的表情。
“他是您的仆人?”白菱格看著這個麵龐英俊,舉止投足又過分吸引人的幽靈,他還頭一回聽說有巫師仆從的幽靈,想必這位幽靈生前的地位非平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