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哭二鬧三上吊(1 / 3)

蘭香說,你們看了麼,茂林爺倆出洋相的時辰,是杏仔出麵把棒娃拽走的,啥是一家子人哦,沒事時看不出,等有事了,就一清二楚了呢?他老宋家就是要抱成團兒地對付咱呢?我算看透哩,合著老宋家的人,沒一個好東西,全是欺軟怕硬的主兒,連木琴一家人也算在內呢?

四季接道,可不是麼,木琴當道,合著老宋家人全都上了天,當初,茂林作成了那樣,木琴還不是明麵上打壓,背地裏提攜著他,還叫他掌管了全廠的果子收購,留著多大的油水讓他往家裏撈哦,更有個茂響,惱的時辰,差點兒打破了頭,過後又怎樣了,還不是暗地裏幫襯著他搞起了石子場嘛,見天兒“嘩嘩”作響的票子跟溪澗似的往家裏淌,家裏都淌成銀行哩,這些事要是擱在別人身上,甭講東山再起了,恐怕也沒有丁點兒的活路呢?夏至出心無愧地幫著茂響搗鼓好了水電,力出盡了,也用不著了,抬腳就把夏至踢了出來,連眼皮都不帶眨的,你們尋思尋思,老宋家的人多狠哦,一個賽一個地霸道張狂,眼裏還能容得下誰哦。

蘭香又補充道,誰說不是呐,老宋家的人再咋樣鬧生分,一旦外麵起了事,便齊了心抱了團兒地對付外人呢?咱老李家算是叫他們給欺負透哩,別的不講,隻說這個破石子場,整天介又是石頭粉子又是石頭蛋子的,已經夠咱家受的了,再加上整日不停的機器聲,鬧得人心裏麻麻癢癢的,咱啥時靜過心,有過清閑呀,甭說是神廟子啦!光是他三叔家裏就遭了殃,整天撲騰得跟土地廟子似的,灰麼土臉的,這事要擱在誰人身上,誰能受得了哦。

四喜沉思了半天,才說道,大嫂說到正點子上哩,自打去年石子場上了馬,咱家就從沒得點兒好氣,不是生意不行,就是賊盜入室,要麼諸事不順,要麼就有血光之災,這是啥原因,你們就沒想想麼。

四季驚訝地問道,啥原因哦。

四喜略略停頓了一下,才緩緩地回道,是護持咱家的氣脈叫人給破了唄,你細細端詳端詳,石子場開采的那條石線,正是從咱祖林那兒起的頭,繞過了西山,再窩回到北山根兒,正好在神廟子那兒消了,這是啥兒,這是條龍脈,龍頭正要朝南伸,直奔了南大河,這龍身子正好把咱家,特別是三弟家和神廟子圈在了身子裏,是護佑咱的命脈呀,就因了這兒,這些年咱家裏才人丁興旺,事事如願呐,你看咱秋分,正是起勢騰達的時辰,文文和斌斌不是也都考上了學麼,雖說都是中專,可畢竟是端上了公家的飯碗了,三弟更是步步看好,把個飯店開得就跟皇宮金鑾殿似的,他三嬸子的神通也是越來越大,山裏山外的人家,誰敢不敬重拜服吔,神廟子都把給領導了,就要開發搞建設呐,全賴著這條龍脈護出來的呢?一旦這龍頭伸進了南河裏,恐怕咱家就更大發哩,到那時,甭說一個小小的杏花村了,就算是全北山鎮的人家,咱也不懼不怵呢?你們知道這是啥格局麼,正是見龍在田之格,玉帶纏腰之局,是福德具備的好風水,現今兒,你再瞧瞧,咱家哪兒還有點順當勁兒吔,不是驢不走就是磨不轉,按下葫蘆起了瓢,不順心的事體一個接一個地趕過來,再這麼挺下去,恐怕還不知有多少麻纏事等著咱呐,

------------

四方瞪大了眼珠子,吃驚地說道,哥,不會有這麼嚇人吧!他開他的場子,咱過咱的日子,井水不犯河水,咋就會影響到了咱家呐,再講了,這麼好的風水,又不是咱一家用,全村上千口子人家,哪家不住在村子裏,誰家不跟著沾光哦,咋就有行,也有不行的呢?

四喜皺皺眉頭,耐心地回道,這種事,得總起來看,不能隻看顧著眼前一點點兒,像咱李家,時運已經到哩,祖林的氣脈也起勢哩,正是供咱的大好時辰,別家人也能跟著沾點光的,沾得也都是咱家的光,就好像煮了一大鍋的肉湯子,咱吃的是肉塊子,他們也就是跟著聞點味兒,喝點湯兒罷了。

這一番話,正戳到了振書的心窩子裏,他點起一支香煙,狠狠地吸了一口,再濃重地呼出來,他又朝地上重重地吐了口濃痰,清了清嗓子,才說道,四方,你多在外少在裏的,就知道炒菜做飯,這些個深道理,你能懂個啥兒,四喜講得對哩,正是咱家的脈氣破了,才會鬧出這些麻纏事的,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哦,這個大事再不解決嘍,咱家的禍事還在後頭呢?就是怎麼個整治法,我想了好幾個月,至今還沒捋出個頭緒來,今晚兒借著大年三十,有閑空兒,人又齊整,就一起議議吧!再這麼窩屈下去,我和你娘也得早死好幾年呀。

於是,一家人都勾下了腦殼兒,絞盡腦汁地思謀著整治的好法,每人的臉上都掛著一抹思想者的深沉表情,在煞白的電燈光映照下,閃動著隱隱地智慧光亮。

末了,秋分笑道,咱還是吃飯吧!春節聯歡會也就要開始了呢?

振書依然不泄氣地說道,看那玩意兒,也就是圖個一時喜慶,這個事,可是牽連到咱家今後生存的大事,怎敢小瞧了它吔。

不知秋分是想哄家人快點兒吃飯,還是確實想出了好點子,他神神秘秘地趴到振書耳朵旁,悄聲道,爺,我早替你想好哩,挺簡單的,過後,我再跟你細說。

振書眼睛一亮,連聲說道,好,好,咱這就吃飯喝酒,誤不了看電視呀。

此時,杏花村的街麵上冷冷清清,難以見到個人魂兒,家家戶戶的庭院裏,卻都蕩漾著一股股的喜悅氣氛,有隱隱可聞的噪雜聲,漫出了屋牆,漫過了街道,向著村外黑黢黢的崇山密林間漫漶開去。

村人都呆在自家裏喝年夜酒,吃年夜飯,又都聚到電視機前,伸長了脖子,靜候著一九九一年春節聯歡晚會快點兒鳴鑼登場亮相,沒有電視的人家,也都早早地吃過了飯,留下主人在家守夜,其餘人便都跑到有電視的人家,安穩地坐了下來,享受著國家每年一次免費提供的精神盛宴。

這個夜晚安祥卻不安靜,喜慶中暗湧著一絲陰鬱,有幾家歡樂,就伴隨著幾家憂愁,或許,冥冥之中,也有個永恒的公理在左右著整個杏花村,擺布著所有杏花村人,隻是沒人預見到這一點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