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滄瀾道場現在在師父名下,是我們天武神宗的財產,什麼時候輪到你說話了!”陸離不等老人開口,直接走上揉起少女的腮幫子,笑道。
“……嗚……布圖一……師熊……憋屈……”少女阻攔不住陸離的手,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
“反對無效。”陸離停下手,捧起少女明麗的臉,恍惚間,好像回到剛來道場的歲月。
原來時間一晃,已經過去了這麼久。
他忽然想起被伐去基因鏈處於癱瘓的自己,那時候他被家族隔離在一個流放星上,每天得到的僅僅隻是一碗合成速食,味道不好,勝在飽腹。
然而大量食物的存在引發了一些小小的問題,久而久之他身上就開始發出令人厭惡的臭氣。
其他流放者望著他連上來踹一腳都想法都沒有,眼神裏的鄙夷譏笑,令陸離感到從未有過的屈辱。
那時候他已經放棄了全部的希望,隻是數著自己死去的時間,原本頗愛幹淨的他也慢慢習慣了那種臭味,隻是無神的望著天空,等著哪天死亡到來。
不,或許對陸離來說,隻有死亡到來才是希望。
他失去了所有的一切,甚至心中的憤怒都被絕望至空洞的心靈所覆蓋,漫長的人生,他已經看不到哪怕一丁點希望。
最後他開始大哭大笑,甚至癲狂了一段時間,直到憑借絕強的意誌在癲狂中一點一點扳回理智,令他恢複了沉默。
然而恢複更像是一種漫長的折磨。
陸離那段歲月總會想著各種各樣的死法,甚至毫不懷疑自己恢複手腳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死。
也就那時候,拄拐老人突兀出現在他身旁,問了句。
“你後悔嗎?”
心中帶著深沉絕望的陸離忽然清醒了一瞬,他忽然回想起來到這裏所有時光,絕望,悲傷,憎恨,仇視,暴虐,恐懼,痛苦,獨獨沒有悔恨。
拄拐老人笑了,點頭道:“很好的回答。”
陸離心中茫然,他連一個字都還沒說。
等到他再次清醒時,他已經來到一片幹淨的臥房。
即使到現在他都還記得臥房裏淡淡的女兒香。
那時候比現在更加稚嫩天真的少女第一次出現在他麵前。
幹淨的衣物,幹淨的眼神,令他自慚形穢,甚至湧出強烈的逃離欲望。
畢竟他很清楚自己這個狀態。
用世上最肮髒的物體來形容都不為過。
少女看著他也皺了皺眉,讓陸離心中黯然的同時也悄悄鬆口氣,就這麼讓他死去那不正合他意。
然而少女下一句話就讓他怔然了。
“師父這個混蛋,難道還不給師兄先治下傷嗎!”
陸離懷疑自己聽錯了,師兄?他幾時拜了師父?
就在陸離怔然的時候,少女已經替他換下衣物,抱著髒衣服離去了。
那時候陸離才看到換下來的衣服,不是他以前穿過的樣式。
後來陸離才知道,師父帶他回來的時候,把他扔在道場裏便沒有再管他,直到滄瀾發現了陸離的情況,連忙背回自己的臥房替他清洗更換衣物,等到忙碌完了,師父才幽幽的說了句,那是你師兄。
當場少女就暴怒了,她覺得既然是師兄怎麼可以隨便扔地上,於是索性自己來照顧陸離,如此精心照料三個月後,師父才終於出手將陸離全身細胞驚醒過來,但是失去的基因鏈卻永遠不可能回來了。
隻是那時候,陸離卻覺得自己得到了世上更加寶貴的東西。
後來他就經常幫著少女胡鬧,比如練功時間偷偷溜上街閑逛,比如晚上給她望風幫她翻牆進入被封閉的默滄瀾道場,比如晚上遙望她趴在二層閣樓上望著默滄瀾道場默默流淚……
那是陸離認識她以來,唯一一次見到她流淚,後來才知道,那天,是她父母的忌日。
也就是那一天起,陸離才知道這個豁達開朗的女孩,也有執著的東西。
陸離輕輕揉了揉少女嫩臉,然後拍了拍她的腦袋,“交給我吧。”
示意師父把她攔住後,陸離不顧身後嗚嗚叫的少女坦然離去。
走出大殿時,外麵天光明媚,亦如當年他在少女攙扶下第一次走出臥房。
陸離手搭在額頭上眺望遠方,心中念道。
“那畢竟是你唯一的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