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1 / 3)

任小茴出院那天春風和煦,陽光明媚,街上的行人都脫掉了厚重的棉襖,整個世界也變得清清爽爽起來。

她沒有再踏足別墅一步,丟在那裏的手機也不要了,重新換了一個,也換了號碼。

齊名為此還責怪她不懂得利用資源,離婚協議書上司徒格已將別墅和一部分的財產都歸在了任小茴的名下。這還是齊名先發現的,要不然她永遠也不會去看那張東西。

齊名的原話是這樣講的,我操!你說你是不是出門踩狗屎了,結了個婚掉了個孩子就來一別墅和萬貫家產,簡直就是羨煞眾人啊!我一男的都被誘惑到了。

他還誇了司徒格,說人家真大方。

任小茴沒力氣跟他爭這些,倒在沙發上白了他一眼,無力的說,你喜歡就拿去吧,反正又不是我掙來的。

她寧願自己是淨身出戶也不要司徒格的房子錢財,這樣隻會讓她覺得這婚離的很公平,她和司徒格都丟了東西,隻是她丟的這些自認為是用金錢買不到的,但現實的人就明白是她占了便宜。就算她不這樣認為,可齊名都這樣說了,自己確實不吃虧。

齊名見她鬱鬱寡歡,便也倒在對麵的沙發上,看著她說,任小茴,你可以想象一下自己未來的生活方向,比如說你的書店終於可以不用欠債了,而你更不用為它發愁,因為就算你把書送給別人也不會餓肚子,最重要的是你可以隨隨便便的想去哪就去哪,根本不用考慮錢的問題,要知道你這一輩子可能都掙不到這麼多錢啊。

齊名說得激情澎湃,好像眼前就有一美好藍圖,但任小茴卻一點精神都沒有,呆呆的說,齊名,我很想他,想見他。

她每天都在費盡心思的想司徒格為什麼要跟自己結婚又離婚,還是他的前女友跟那個老人離婚了,還是他從一開始就是有意要折磨自己的。

她想見到他,想看到他現在生活的樣子,是不是如自己所想的那樣。

齊名從沙發上坐起來直接走到電腦前,繼續敲打鍵盤。

他好言好語說了那麼多,她卻隻用短短幾個字就能潑一盆子的冷水。

他得承認,是他自己犯賤在先。

任小茴在齊名家住了幾天,像之前一樣安安靜靜的調理身體,一不哭二不鬧三也不上吊,這讓齊名多少得悠著點兒。

因為女人臉六月天,要是一不留神任小茴那無敵大腦突然回想起自己悲慘的遭遇身心承受不住致使腦門兒忽地充血從樓上跳下去,他齊名可擔不起這條人命。

所以,後來,她想到陽台曬太陽,可是有風,他就隻好將左右兩邊都掛上窗簾。她想看一些花草,可是沒有,他就隻好跑到市場買幾盆放在她眼前。她大半夜想吃蛋炒飯,可是沒蛋,他就隻好跑到樓下便利店買上來再重新蒸飯再炒。

齊名自認他對自己的親媽都沒這麼貼心過,可她任小茴也不過是人家司徒格不要的破鞋罷了。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死活都想不通,走到隔壁任小茴睡的房間也整不明白。

他不知道這個女人哪裏令他這樣奮不顧身的執著下去了。而且現在的任小茴已經被他養得肥肥的,原本還算不錯的身體變了形,大圓臉徹底成了大餅臉,也不可愛的淘氣了,說話還總是前言不搭後語,搞得真的神經錯亂了。

醫生說她有輕度的抑鬱症,可幾天下來齊名覺得簡直不是輕度,而是嚴重。

有一天,齊名也沒有去書店看門,而是跟任小茴一起坐在陽台上聊天。

他說,任小茴,心情好些了嗎?

任小茴回答,沒有。

他說,任小茴,聽過那一百個麵包的笑話嗎?

任小茴點頭,嗯。

他說,任小茴,你欠我的那兩萬塊錢還了嗎?

任小茴回答,還了。

齊名忽地揉了揉她的短發,笑著說,腦子還沒壞嘛。

任小茴看著齊名的眼睛,愣愣的說,我剛剛看到他了。

任小茴沒有說謊,她確實是看到司徒格了,從她的腦子裏幻化到眼前,然後一步一步的離開,離自己越來越遠。

她覺得自己的腦袋不能停下來,一停下來就會想起很多事情來,然後再延伸到很遠很遠。比如有一天她老了,司徒格也老了,他迎麵走來,她對他說我一直都記得你,如年少時一樣深刻。比如他們都死掉了,也都去了天堂,又遇上了,她說下輩子我投胎成男的你成女的,我們做上記號好相認。

她總感覺與司徒格還沒完。

齊名再也沒有說話,從陽台下望出去,春日的陽光席卷著小區樓下的花草樹木,已經張開的嫩葉和點點紅色的花骨朵成了這一地春色唯一的點綴。

任小茴在齊名的家裏住了半個月之後就回家去了,那天齊名去了書店,她就留了一張紙條。

家裏跟她走之前沒有多大的變化,她一進門口就叫了一聲“媽”,並沒有得到相應的回答,轉了一圈才知道老爸老媽都不在家裏,隻好一個人回到自己的房間。

梳妝台上擱著的桃木梳子是她臨走前放的位置,這讓她突然驚醒,她任小茴與司徒格的婚姻也不過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而已。

她拉開抽屜,翻出日記本,最後的日期記於三月二十二日,春分。

“結婚是一件開心的事情,我很開心,可以跟自己一直念念不忘的人結婚比什麼都要美好。”

任小茴還記得那天的情景,她穿著婚紗趴在梳妝台上寫下當時的心情,她也記得那天有很多話想記錄下來,可最終隻寫了這樣一句。

一切盡在不言中應該就是那樣的感受吧。

那天她虔誠的合上日記本,祈禱著從今往後的美好生活。

“一切就像是一場夢,我又回到了這裏。”

她寫下最後的日期,合上。

老爸老媽回來的時候任小茴已經做好了飯菜,兩老吃驚的看著自己多日不見變了樣兒的閨女,輕言責備說回來也不知道提前打個電話。

任小茴笑著說,我這不是想給你們一個驚喜嘛。

老媽一眼便能看到閨女的心坎,笑著嗔了句,別一吵架就往娘家跑。

任小茴挽著老媽的手臂,撒嬌著說,除非你把我趕出去。

老媽無語,隻好坐下來吃飯。

等吃完飯收拾好家務之後,一家三口坐在小小的客廳聊天,任小茴才將所有的事情和盤托出,當然沒有提到流產的事情。

老媽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罵著司徒家的不是,老爸卻坐在一旁,輕輕的說了句以後別招惹他們就是了。

任小茴後來趴在老媽的肩上哭了起來,她沒有告訴他們她還愛著司徒格,她有多痛苦,卻被兩老的理解和疼愛深深感動,也覺得那些痛逐漸變得不再重要。

她始終還是幸運的。

她有最最愛她疼她的父母,還有重情重義的齊名,這些,足夠她過完以後的人生。

當任小茴再次早早的開了書店門,轟隆隆的鐵門聲響徹四方。

太陽還未從東方升起,古老而沉靜的西街正安穩的浸在濃濃的晨霧之中,也還未睡醒。

從今天起,她決定將生活恢複到沒有遇到司徒格之前的模樣,她像以往一樣開門看店賣書吃飯回家睡覺。

齊名看了任小茴留下的紙條後也沒有再來找她,他知道是時候給她一個自己的空間了。

今天的書店沒有進來一個人,大約四點的樣子她就關了門,漫步走在西街上。

她走到盡頭驀然回首,殘陽倒瀉,染滿了紅。

她竟然看到任小茴從一輛車裏走下來,輕輕拍了拍胸口,轉身就見司徒格從另一邊車門下來。

他扶在開著的車門上,滿臉溫柔的說,真是不好意思。

隻見那個任小茴大圓臉一紅,撓了撓短發嬌羞的說,你太客氣了。

她情不自禁的往回走,快要走到自己書店的時候,又見任小茴跟司徒格從自己的書店裏出來。

司徒格輕揉著那個任小茴的一頭短發,柔聲說,有空我會常過來。

任小茴徒然坐到街邊,突然發現手上的戒指還沒有取下來,西斜的陽光照射在這枚戒指上,很刺眼。

她轉了幾圈才將它取下來,又準備套進去的時候頓了頓,拿起來對著天空那輪不再耀眼的大太陽,整個太陽也落在了這個小小的圓圈內,剛剛好。

任小茴輕輕笑了笑才將戒指拿下來,左腳邊不遠處正好有一個排水道,她對準那個道口將那枚戒指輕輕一投,落在了道口邊又滾了幾下才掉下去。

她對著排水道又看了很久才起身拍拍屁股走人。

“齊名,你過來幫我看店,我給你開工錢。”任小茴在電話裏口氣不小。

“財大氣粗了不是?”齊名在電話那頭取笑。

“是啊,我現在是暴發戶。”

齊名站在一瞬年華的門口看著任小茴的背影消失在盡頭,嘴角彎起一抹笑意。

他偏過頭看了店名一眼——一瞬年華,突然覺得其實任小茴比自己更有才。

時光飛逝,轉眼已到春末夏初之時,西街兩邊的垂柳也生出團團柳絮,在陽光燦爛的日子裏漫天飛舞,如白雪一般落在屋頂上石板街上行人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