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模糊中,連玉扔了巾帕,伸手替她拭去淚水,手臂一展,將她抱進懷裏。
“別哭。李懷素,別哭。”
他慣有的冷靜終有了絲龜裂,聲音透出些沙啞,他把她抱得極緊,似要把她揉進自己的骨肉裏。
理智上,素珍知道自己要推開,但心底深處那個念頭此刻更澄亮一些,她心中悲慟,不能自已,環著他的腰身,將頭埋進他懷中。
他不易覺察的微微震動,將她抱得更緊。
“這天看著暗啞,卻也快亮了,你歇一下,我送你回去再回來早朝。”
他吻上她的耳垂,動情地道。
天亮了啊……素珍終於還是推開他,默默拿起他為她準備的新袍。
“不必送我,我自己怎麼來,還怎麼回去。”
連玉盯著她,終於也沒有製止。
“讓玄武送你。七天,你的問題再給我七天時間,七天後我去找你,告訴你答案。”
他突然淡聲說道。
三天什麼他沒有說,素珍卻點頭道:“好。”
她很快將自己整理停當,“連玉,撇開其他不說,家國天下,你的擔子重,你什麼時候都要好好保重自己。我走了。”
出門的時候,她說了這麼一句。
門外,各人都還沒歇息,站得筆直,看到她出來,青龍神色有些不自在,明炎初目光微淡,白虎則是定住看了她好一下,素珍明白,裏間發生了什麼事,他們大概都聽到了,她不知把她當成是給連玉暖床的女子、李懷素還是什麼角色。
但有些東西,有些忌憚,她卻是明白,玄武撐傘送她離開的時候,她依舊沒有和他們打招呼,隻在出院子的時候,驀然回頭,
連玉驟然出來,明炎初等都有些措手不及,未來得及給他打傘。
他沉默地站在雨中看著她。
雨水順著他墨黑的發流下來。
素珍突然道:“連玉,如果這七天裏我想見你,希望你莫要拒絕,來見我一見。”
“好。”
明炎初等焦急地湊上來給連玉撐傘的時候,他頷首答允,舉止投足間氣魄浩然,素珍一笑離開。
新人笑,舊人呢?
透過雨簾,雙城在寢殿側門一隅安靜看罷離開的時候,侍女梅兒死死拉著她,“小姐,我們出去向皇上討個說法,李懷素她昨夜和皇上可能……可能……”
雙城臉上是一抹慘白的笑意,“最壞也不過是她爬上了他的床。”
梅兒眼圈紅透,又是憤怒,又是痛心,“不行,小姐,你不說,奴婢即便死也要替你說去,你為皇上連命也不要了,這幾天裏顧念他病情、今兒更是天未亮便過來探看,他卻如此待你,豈非太寡情薄幸——”
雙城用力拉住邁步上前的婢女的手。
“從十幾歲到如今,我忍了多少年,如今又還有什麼不能忍?他是皇帝,又有什麼女人是不能碰?咋但我必定要叫他後悔!讓李懷素……”
說到這裏,她驀然住口。
梅兒隻見她按在牆上的手,狠狠劃過,指甲應聲而斷,直達肉中,那沁出的血很快被雨水衝刷掉,她眸中怨毒的寒意更是叫她震悚,那是如淩遲般的腥利。
梅兒突然覺得,她似乎是多事了,這一城,她家小姐是必定會扳回來的。
“走,跟我去一個地方。”
微微閃神關頭,隻聽得雙城淡淡說道。她一愣,“小姐,去哪?”
“到這個宮中第二個能做主的人那裏去。”
“阿蘿見過太後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孝安宮殿中,雙城低頭請禮,姿態恭敬,卻也不卑不亢。
孝安從茶煙中抬頭,“起來罷,看座。”
“謝娘娘。”
“突然換回本名,還習慣嗎?”孝安微微眯眸,悠悠問道。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阿蘿心中,從未把自己當作雙城過。”
“可哀家卻把你變成了雙城,你心中定必痛恨哀家吧?”孝安淡聲再問。
雙城從座上起來,看著孝安道:“阿蘿對娘娘隻有感激。”
“噢?”孝安笑得越發詭深,“哀家阻斷了你和皇帝的姻緣,你還感激哀家?”
“是,隻因雙城終於明白,皇上心裏有這萬裏江山和對您的責任,當年奴婢若和他離開,時日一久,隻怕他會怪奴婢攛掇他離開這片錦繡河山,實現抱負野心,今日也可能成為怨偶。”雙城緩緩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