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光聞言卻是慟哭。
“李提刑有所不知,刑部已審畢此案,也已捉了賊人,可那凶徒說,他那晚與妻子一直在家,那該是如何犯的案?再者,這凶徒乃是當地獵戶,多年前右臂曾因狩獵而受過重傷,右手力道不大,當年皇上重視此案,曾交前刑部尚書與時任提刑相繼稽查過,刑部門中有厲害仵作,而當時的提刑官更是屍檢高手,當年老夫雖被誤導,以為那屍首是阿蘿,可阿蘿是我親侄女,我也是如疼雙城般疼愛呀,當年之疼即便不比如今,卻還是清楚記得,當年仵作並無特別指明是凶徒是左撇子,若隻有一二刀傷痕,也許還無法分辨出來,然而我兒從臉麵、喉部、前胸、後背到腿腳,多處傷口,刀刀深入骨肉,這到底是左手使刀還是右手便不難分辨,那刀鋒去勢、割口模樣,都有所分別,又是如此老道的驗屍官,豈會出錯?”
“是以,如今刑部牢內凶徒並非真凶。”
他雖是文人,然當前意氣盈胸之下,聲音清亮激昂,這般仔細道來,人們都是一片嘩然。
素珍也是一凜。
不由得心下冷笑,這刑部辦案迅速,當年合前刑部尚書和京畿提刑官都無法偵破的懸案,如今到得蕭越手上數日內便破了,沒有古怪才有鬼。
從左右手行凶中發現線索,以往舊案並不少見,倒無任何新鮮之處。她為蕭越打過幾回交道,這人行事頗慎,不至於如此不小心。
她端詳著顧南光,淡淡開口,“顧大人,根據大人所述情況,下官有一事不明,還請賜教。”
顧南光立刻頷首,表現得極為激動,且合作,“李提刑請問。”
“依顧大人所說,這凶手隻怕是無辜,可能是刑部為盡快破案,找人所替,”她也並不忌諱,光天化日下,將百姓心中疑慮朗朗道出。
“不錯。”顧南光苦笑,目中光芒大盛,“此次,顧某是把身家性命都豁出了,縱是得罪刑部,我也在所不惜——”
“可是,”他話口未畢,教素珍一聲打斷,素珍笑,“懷素相信,若刑部真為邀功或其他原因而找替死鬼,找個聽話的人並不太難。”
說到這裏,她聲中透出一絲黯然,“大周再國富民強,要找出幾個連溫飽也無法解決的人,總是有的,給些錢財營生誰不肯為家中老小舍掉性命?仁慈點的話,還能用死囚或是收買重症病人。”
“所以這嫌犯怎肯跟你說實話?刑部其他人不找,非弄個喊冤呼屈的人,倒不怕你心中服多生枝節?”
顧南光被她快語一問,有些驚詫,末了,他緩緩點頭。
“大人所言極是,”他自嘲一歎,猛然抬頭,顫抖著伸手遙指天空,“可人算不如天算,這刑部原來是找了個聽話的人來充罪,下官當日聽審,隻見那人約莫四五十歲模樣,形容猥醜,據說是京中地痞,多在深夜到民戶行些偷雞摸狗之事,招供當年在村中田地夜遇我兒孤身,色.念遂起,可我兒抵死不從,他不知我兒身份,惡性一起,用隨身攜帶劍物殺死我兒。後發現我兒衣師飾名貴,怕惹上禍事,便將她身體劃爛。”
“下官當時雖是半信半疑,但見他言辭確切,一臉懊悔,總還有幾分相信,然而,這人日前竟教人從刑部大牢秘密劫走,刑部隻求盡快結案,竟在當地找了一形容與此人有六七分相似的人冒充犯人,這冒充者方才是下官此前所說獵戶。”
四廂百姓聽得驚悸,聲息如波,浪浪斐然。素珍也是暗暗心驚,但她卻步步緊迫,“若是如此,顧大人你更不可能知道一切。”
“不錯,”顧南光哈哈大笑,“顧某區區一名五品小吏,又怎能獲悉秘密,這是有人密報於我。大人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