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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門被輕輕合上和眾人遠去的聲音,素珍有些吃力地坐起身來,他們說話的時候,她就醒了,隻是,沒有起來。

起來了,又能說些什麼?倒不如清醒的睡著。

她拚命吃藥,是不想讓他們擔心,可是,她知道,無論怎麼吃藥,無論她再怎麼想好好活下去,想盡快好起來,都再非人力所能為。

和得知馮家被滿門抄斬噩耗那個初冬不一樣,再痛苦,那時還有支撐她走下去的東西,如今……她突然再也不知生亦何歡,死亦何懼。

她想那個人過來,但這場病不是她願意的,她沒想過用這樣的方式。她希望光明磊落。雖然,這當口還談這些有的沒的,委實可笑。

而即使是這樣,他也沒來,對他來說,似乎隻要保住她的命,其他的再不重要,因為虧欠?選擇阿蘿對她的虧欠?還是因為他認為殺馮家有理,卻終是要了她親人的命又瞞著她的絲微內疚?

所以無論如何,都要保住她的命?

他怎麼敢答應她三年之約,三年後,把她放逐,就似現在一樣?

她終於明白,他為何說,怕她會恨他們的孩子。

可是,她能不恨?

他殺了她全家。

他殺了她全家,瞞住她。

他殺了她全家,瞞住她,要了她的身,也要了她的心。

他怎麼敢?

無論是哥哥、李兆廷還是他,都從沒問過她的意願,就這樣決定下她的命運。

缺少哪一環,都不是今日模樣。

可他,卻是其中罪魁禍首。

是他一手讓她愛上他,愛上了自己的殺父仇人!他可曾想過,她得知之日會怎樣?孝、情與義之間,他把她逼上了絕路!

她咬緊唇,把被子拉過,將聲音蓋住,悶聲的哭,悶聲的咳嗽,那鏽腥的味道從咽喉深處一點一點溢上來,伴隨著陣陣尖銳的撕痛,她一手撐在床板上,另一隻手緊攥著被褥。

她不能死在這裏,不能就這樣窩囊的死在這裏。

將放在床頭的包袱打開,裏麵除了幾件換洗衣裳,還有一把匕首,幾包藥物。

那是被綁之後備來防身的,沒想到如今卻派上用場!

她自嘲一笑,將毒藥放進懷中,又緩緩將鋒利的匕首收進袖裏。

做完一切,她低頭看了眼身上單衣,又是藥漬又是血跡,她咬牙起身,從床上揀了件幹淨的外袍穿上,又將披散的發盤起。

簪發之際,卻聽得有腳步聲在門外響起,快速而略微有些淩亂。

她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錯,笑道:“無情,你來得真是時候,我有話跟你說——”

門被用力推開,視線到處,素珍手中動作僵住,滿頭青絲,從她手中滑落,拍打落腰間,而她卻隻是定住般,眼睛不眨一下,看著那踏入屋中的一身明黃的男子。

“你沒有事?”

他額上都是汗,似乎來的極急,一雙滇黑清冷的眸子卻充斥著怒火。

素珍心中本早便百感交集,怒恨痛苦無處可泄,她想像不出來,還有什麼可以比這更痛,可原來,隻有你想不到,不是沒有。

而這一刻,她終於嚐到了。

他淩厲的目光,就似最鋒利無情的刀子,一塊一塊將她的皮肉剮開,疼得她想哭想叫,卻又被他用手緊緊捂住嘴……

“你很想我有事?還是說,隻有我病得快死了,才能使得動你紆尊降過來瞟我一眼?”她以為她會大吼大叫,竭斯底裏。出口卻笑靨如花。

他緊緊攫著她的目光,眼中怒氣似慢慢凝結,目光卻隨之冷漠起來。

“你沒事就好,好好保重,但你我從此私下真不要再見了。三年後你再回來,完成你的心願。”末了,他這樣說。

“私下不要再見?三年後回來?”素珍捂住胸口,仿佛這樣,就可以捂住心口又汩汩流出的那陣痛楚。

她笑,“你與她再做青梅竹馬,你開始排斥我,那為什麼還要扮成玄武和我出宮,為什麼那天在馬車還要像從前那樣對我?而今,卻說是我招惹你?”她仰起頭,一句句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