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煩明公公派人將信送到提刑府,我想讓他們替我辦件事。”素珍輕聲說。
明炎初答應的非常爽快,他在宮中辦差既久,也不會多問什麼,素珍隻消不在臉上透露出什麼異樣便行。
信裏,她讓無情幾人到一個小縣城等她。
但實際上,她不會過去了,這隻是為免他們因弑君一事受到牽連,而提前做的準備。
否則,他們也是殺頭死罪!
她謝了明炎初,回到屋裏。沒想到連玉已然醒來,看樣子正洗漱完畢。
“今天感覺如何?”他邊將布帕放回盆裏,邊打量著她。
“還行。”
這目光好似要將她從裏到外看透,犀利而綿長,素珍隻覺渾身不舒服,不得不回了句。
連玉也似是而非的“嗯”了聲,便踏步而出。素珍微有些疑惑,未幾他回,手上捧了個茶托,盤中是一小碗藥湯,三小碟子糕餅。
“把它喝了。”他輕聲說,語氣卻隱隱帶著命令的強硬。
素珍非常不爽,卻又隱約有個認知,這藥是他昨夜所煎,反複熱著。
於是,她竟也沒再說什麼,隻是坐下安靜把藥喝完,糕點也連著吃了好幾件。連玉就著桌上冷茶,把她吃剩的吃完。
素珍心像被什麼刺了下,怕自己和這人再處下去……她幾乎是立刻開口,“廚房還有菜嗎,午膳我來做。”
為怕突兀,她笑道:“我們好好吃個飯,這次……當真好聚好散,你以後不必再管我死活,我也不會……再要求見你。總之,我不欠你,就讓你欠著我吧。”
“菜有,他們每天早上會采購新鮮的回來。你幾乎沒把我刺死,要欠也是你欠我。”對麵,傳來他淡淡的聲音。
素珍頓時覺得自己悲秋憫月的情緒可以統統滾蛋了。為免他剩疑,她決定到點才到廚下去,但兩人一起,說話不是,不說話又古怪,她決定找本書來看看,打發時間。
但內外搜索幾遍後,她便放棄了,這屋子裏根本沒有藏書。
連玉買這裏,根本便不是為了務正業。
而這翻翻找找的過程中,一下子讓她想起二人在這裏的好多事來,其實加起來統共也沒有幾天,可是,能想到的卻很多,雖是打鬧,都是歡樂。
她隻好重新躺回床上去。
連玉一直冷眼旁觀,約莫是覺得她這種行為沒有智商之極,看出絲興致來。
好容易熬到近午,素珍本盼著時間過去,此時,手足卻開始在被下顫抖起來。
半晌,才把這份顫抖壓了下去,起身下床。
榻上,連玉雙腳立起,仍是以手作枕,款款而眠,隻是這一次,他倒沒再看她,而是凝著半空,不知在想什麼。
“我去做飯了。”素珍故意用意興闌珊的語氣來說話,沒有喜悲,更沒有她顧忌的不安。
“嗯。”連玉就似往時兩人獨處他看折子、她卻不耐煩想和他出去玩耍的時,有點漫不經心的敷衍回答。
素珍沒再多話,走了出去。
半個時辰後,她用托盤載了好幾個菜回來,兩碗大白米飯旁,還有壺酒。
“運氣不錯,讓我在裏麵找到了壇上好的女兒紅。”她笑,這次,倒是笑的再無芥蒂。
連玉像尋常人家的漢子,一個鯉魚翻身坐了起來,卻隨即便皺住眉:“這玩意是以前存下的,你現在不能喝,宮裏酒窖有更好的——”
他說著突然頓住,隻是沉默的替她拿過手中碗筷羹湯,一言不發布起菜來。
素珍看著他,依舊是笑眯眯,“我最愛喝這個,我爹爹說,他在我家桂花樹下埋了好幾壇子,哪天終於可以把我這賠錢貨送出去,就挖出來慶祝。”
“可是,他盼不到這天了,李公子不願意陪我喝,而我以為可以相陪的另一個人早已有了可陪之人。”
連玉手上一僵,慢慢抬頭,卻見她笑著眼淚卻簌簌而下。
“就一杯吧,我,先飲為敬。”
素珍拿起酒埕,緩緩倒出兩杯酒來。
那成串的水線子滴滴答答落到桌上,頃刻彈起濃澈的醉人香氣。
她拿起一杯,凝著他,仰頭一飲而盡。
連玉似乎竟忘了阻止她,雙眉緊緊蹙起,盯著她看。
這是,素珍這兩天來第二次在他眼中看到疏離以外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