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隻願,但有來世,仍自牽紅線,再續姻緣;若無來世,縱孤魂無處,亦必日日思念。嗬嗬,尛兒啊,你此生之愛已讓我無法回報,愧疚自責,悔恨無比,哪還敢再祈求你的來世?若無來世,我心或有稍慰;若有來世,我也祈願與你世世不見,生生不識。非是我心腸狠毒,隻,若我與你相愛,則定會一世好生待你;隻怕我倆仍是有緣無分,我這負心薄情之人再次辜負於你,令你世世疾苦,生生幽怨,也絕非我願!至於萱兒,既然你已托付於我,我定當傾心照顧。然,若她無意隨我,我也無法挽留,隻能任她。但,我孔雅塵發誓,隻要萱兒在世一天,我必生死護之!
想到此處,我便問道:“萱兒,尛兒讓我照顧你,你可願意?”
“萱兒自幼與小姐生活,雖名為侍奉的丫鬟,卻得小姐萬分愛護,較之其他已是幸運百倍。而今小姐已去,我又無父無母,無親去故,想這偌大世界也沒有個疼愛守護之人,若是公子不嫌棄,我願跟隨公子一世,為奴為婢,無怨無悔。”萱兒手拉著我的衣襟,一步緊跟一步的跟隨著我,邊走邊說道。
“萱兒說的是哪裏話。我一個遊蕩四方的人,居無定所,你不嫌我四處漂泊,我已是萬分感動,哪裏還敢再讓你為奴為婢。從今往後,我孔雅塵就是你的親人,你也是我孔雅塵在這個世界裏唯一的親人。等我把尛兒的後事料理完畢,我便帶你離開彭城,去一個新的國郡,開始新的生活。”
萱兒輕輕地嗯了一聲。
“既然尛兒把你托付給我,我定會用這一生來照顧、保護你!”
“我也是!我也會遵從小姐對我的請求,用我這一生來守護你,保全你。”這句話萱兒說的聲音很小,我並沒有聽見。
我對她說的這些話,後來,我一句都沒有遵守,反倒是她完完全的按照我說的話照顧了我,保護了我,還拯救了我的生命。
這段對話之後,我們又沉默了很久,或許是一個月,或許是兩天。直到我們走到九江郡的時候,萱兒才開口。
“公子!”萱兒說道,“我們已到九江郡,從九江郡轉北不出十天便到彭城。不知你可做好準備?”
“什麼準備?”
“小姐客死異地,林家上下還全然不知內情。隻曉得小姐離家尋你,而今……”
萱兒說道這裏,我已然明白她之原意。尛兒離家之時雖然虛弱,卻也是一個在世之人,而今不出一年,返家的竟是一個客死異鄉的孤魂。林家人悲傷之餘不免將所有痛苦和罪責施加到我之身上,定會認為是我害死了尛兒,與我為難。萱兒怕我無法應對,故而如此提醒。
緊緊地抱了抱尛兒那已經僵硬的軀體,我說道:“萱兒思慮的是,然而,尛兒之死,確係由我引起,若林伯父與我為難,我也無話可說,就算以命相抵,我也毫無怨言的認了。”
“可,公子想過沒有,小姐已去,林家縱令你以命相抵,也換不回小姐之性命,到徒令林家蒙上羞名。公子雖不為自己的性命著想,也要為林家的名聲著想啊。”
萱兒知我對林家有感恩之心,若林家有命,就算自己將性命交付,也無怨無悔,然若是為了保全林家的名聲,我定會寧願背上苟且偷生的羞名。故而如此說道,好讓我放棄必死之心。
“唉——”我看著懷中像睡著了一樣安詳,微笑的尛兒長歎了一口氣,並沒有回答萱兒的反問,隻靜靜地向前走。
於是,一路無話。
九日後的正午,我和萱兒來到了林府門前。
林府門前的石獅子已長了些許青苔,青石蒼綠的道路上滿地落紅,顯得有些荒蕪。雖是三四月的春景,卻是淒涼無比,令人心情蕭索,黯然神傷。而且,林府家門緊閉,門前車轍萬分稀少,似是很少有人來訪,也無府中人員外出。
萱兒踏步上前,猶猶豫豫地拍了三下門上的銅環。過了很久,大門才“吱呀”的一聲被打開。開門的還是林三,枯黃的鬢髻中多了幾縷淩亂的白發,顯得過於蒼老。林三看到敲門的是萱兒,眼中閃過一絲驚喜,問道:“萱兒,你們回來了!小姐呢?”
林三繞過萱兒向我這方望來,看到躺在我懷中的尛兒,問道:“小姐怎麼啦?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