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是含恨而終的。
他臨死的時候告訴自己,這輩子最重要的是找一個可心的人,不管他財富高低,不管他權勢威望,隻求她能夠安心對待自己,便也算是覓得了一處極好的歸宿。
可是造化弄人,父親擺明了不想為他的前程考慮,在他的心中,養了這麼一個出色的女兒,就應該竭盡全力在他身上剝削出一些什麼。
他也就認了,從小到大的教育已經在他的心中塑造起了幾乎變態的價值觀,他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去做一件不利於家族的事情,自由自在這四個字,從來不會刻在他的骨子裏。
可是他怨恨,他的怨恨父親的決定,怨恨父親做出這個決定之前的初心,但凡他為自己多想幾分,即便是赴湯蹈火,他也算是心安。
“算了,和你說這些你也是不會懂的,當初服侍我母親的那些奴婢還有幾個是留在家裏頭的呢?父親想要趕盡殺絕,倒也不難,隻是將這一切都做得那麼明顯,難免讓人憤怒。”
這話倒是越說越離譜了些,安安並不敢再多加妄言,不過是小心翼翼看著他,心裏頭縱然知道,老爺這麼做是有原因的,卻不能再多說一句了。
在跟父親回家的路上,許杏楊看著天邊的層雲,一圈一圈翻滾過去,好像是琉璃心,他有些疲倦,想要閉上眼睛,眼前浮現的,卻都是母親的模樣。
回到家中,草草行過禮之後,許杏楊就想倒頭大睡,反正家裏頭的姨娘對她不冷不熱,當著父親的麵,倒是將一切都做得十分妥帖,可是一旦離開了父親的眼線,一切就不同了。
他也懶得申辯,知道自己終究是要被嫁出去的,好歹在這個時候多為家裏頭做些貢獻,父親才能拿正眼看他,要不然,他的結局怕是要和母親一樣,終究被人厭棄吧。
“女兒。”
就在許信良梳著頭發的時候,外頭傳來了敲門聲,許杏楊皺著眉頭,說道,“是誰?”
安安覺得小姐精神恍惚,在這個家裏頭,以女兒稱呼她的人還能有誰呢?
“自然是老爺啦。”
安安故作俏皮,“小姐現在是怎麼了?難不成是因為春季到了,所以神色有些恍惚嗎?”
“少在這邊跟我貧嘴,去回了他,就說我已經睡下了。”
“小姐這是何必呢?老爺原本就是心疼您的,若是要在這個時候寒了他的心,對你以後也不利呀。”
許杏楊知道,安安這分明是在給他暗示,婚後的日子雖然脫離了娘家,可是好不好過,也全仗著娘家人的撐腰,即便是在不懂事的丫頭,都知道這件事情的重要性。
於是,他緩緩放下梳子,輕輕歎了一口氣,說道,“你這一張嘴呀,總是讓人覺得悲觀,也罷也罷,去見了他又有什麼關係呢?”
安安一邊朝門外走,一邊覺得事情蹊蹺,若是放在從前,小姐即便是對老爺在不滿,也不會表現得這樣淋漓盡致,今天進了宮一趟,見了那該死的四皇子,怎麼就表現出這樣頹廢的狀態來了呢?
母親是含恨而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