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嶠西有時候也想不通,為什麼會這樣。
就算身在小白樓上自習,夜裏坐在競賽班聽課,他還是時不時想起林櫻桃來,想知道她在幹什麼,想知道她在不理會他的時候,都在對誰笑,與誰挨在一塊兒傻兮兮地說話,她中午在哪兒吃飯,和誰一起吃,她還愛吃那些小零食嗎,揣在口袋裏,一變就是一個,午後她是跟餘樵在樓下打鬧,還是和杜尚溜達著,一起聽mp3,又或是坐在蔡方元旁邊看他玩遊戲,還是待在秦野雲班裏,翻那些無聊的雜誌。
蔣嶠西總覺得,有一隻賊手,把他的東西都拿走了。
是他每天去林家的小飯桌上吃飯,吃林家所有人夾給他的菜,是他每天被林櫻桃粘著一起上學放學,拉扯著到處走來走去,是他在那個大衣櫃後麵,在那麵小蚊帳裏,聽林櫻桃抱著小精靈,或笑著,或哽咽的,對他說那些仿佛永遠說不完的悄悄話。
課間操時間,人和人像棋子,依次羅列在每個人該站的位置上。蔣嶠西個子高,他總站在最後一個,他向前望,遠遠俯視林櫻桃的後腦勺。
那麼多人都朝蔣嶠西看過來,他總是引人注意的。可她並不在意他。
*
蔣嶠西好像做噩夢了。
林櫻桃睜開了眼,她在他懷裏偷偷瞧了他一會兒,瞧他在夢裏微蹙起的眉頭,他好像很不高興,好像正在夢裏委屈。平時很少見到蔣嶠西這個樣子。床好窄啊,林櫻桃側躺著想,租屋的牆壁冰涼,蹭一下背,讓人打顫,林櫻桃穿著睡裙,她靠過去,輕輕親了蔣嶠西的臉一下。
蔣嶠西的睫毛好長,遮下一片陰影來,給他的臉增添了幾分孩子氣。他起初躺在那裏,麻木的,不動。
他睜開眼了,眼神在林櫻桃臉頰上瞧了好一會兒。
蔣嶠西被拿走的東西實在太多了,他時常擔心,然後把這種擔心深深壓進心裏。
上天並不對每個孩子公平。同樣都是降生,有的人生來為了得到,有的人則要花一輩子的時間來彌補,來挽留,來療愈。蔣嶠西並不是一個幸福的人,他這些年在香港的堅持,無非是想挽留住堂哥,誰會為了痛苦去堅持呢。
蔣嶠西再看林櫻桃的臉頰,她到底是怎麼出現的?
難道是老天爺也怕他撐不下去了。
林櫻桃坐在墊子上,使勁兒擰蔣嶠西那個黑色的,印著艾森豪威爾語錄的舊水杯,特別難擰開,她每次都要彎腰抱住了,使超大勁兒才能擰動。
“你這個杯子怎麼每次都這麼緊呀……”她抱怨,倒出熱水來喝。
蔣嶠西坐在床邊,慢悠悠拿過一件新T恤,把手伸進去,領口套過了頭頂。他垂下眼去看她,從高中時候,林櫻桃每次都抱一群人的水杯去接水,蔣嶠西不喜歡那樣。
別人的水杯都好打開,唯獨蔣嶠西的杯子異常不友好,林櫻桃每次不得不把手裏別的東西全放下了,才能專心來對付他的。
蔣嶠西有時候也想不通,為什麼會這樣。
就算身在小白樓上自習,夜裏坐在競賽班聽課,他還是時不時想起林櫻桃來,想知道她在幹什麼,想知道她在不理會他的時候,都在對誰笑,與誰挨在一塊兒傻兮兮地說話,她中午在哪兒吃飯,和誰一起吃,她還愛吃那些小零食嗎,揣在口袋裏,一變就是一個,午後她是跟餘樵在樓下打鬧,還是和杜尚溜達著,一起聽mp3,又或是坐在蔡方元旁邊看他玩遊戲,還是待在秦野雲班裏,翻那些無聊的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