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世道多麼艱辛,日子總要過下去。老太太三伯家的堂哥趕在蘇懷清大婚的日子來到京城,兄妹二人敘過舊,老太太瞞過眾人,從娘家給的銀樓裏暗中支了兩萬兩銀票,兌了銀子,悄悄的運到遠郊的一家田莊,第二天堂兄告辭,老太太便回了娘家,此後十幾載馮家再無兒孫歸來。
蘇懷清大婚當晚,老太爺倒喝了酩酊大醉,老太太的丫鬟碧淑悄悄地請老太太去到書房,進門竟發現本應在新房的蘇懷清夫婦正在裏麵。懷清夫妻雙雙向老太太行禮,算是補上心中那份遺憾。這使老太太欣慰之極,但終歸於禮不合,被人發現便不美了,便急忙趕著二人速速歸去。到底是熱鬧之際,有心人算無心人,此時蘇府的三個主人誰也不知道後麵又將再起風波。
三天回門之後,又過了一個月,便到了蘇懷清搬進當初另建的宅院之日,當天一早老夫人將一家人叫到內廳,指著蘇懷生讓他跪下。原來,蘇家的祖產是在白山黑水之地,蘇老太爺這一支搬到京城,除去老宅、田地,隻留下一家書院,田產所出除用以供奉祠堂祖先、維護宅田外,均用以周濟族人、書生。本來蘇家家大業大不靠這一點,隻是祖宗留話,此算為功德,後世子孫不得免除,因此,蘇老夫人雖然遠居京城,平素裏仍舊精心關注老家的產業,時常命心腹之人奔波兩地,於短短幾十年間,又添布坊、綢莊各一座,又擴大書院規模使得蘇家在老家善名遠播,便是蘇氏嫡枝也很看重。因此,蘇老夫人嫡孫大婚,蘇家族長便派人觀禮慶賀。可惜,所來之人道賀之後,帶來的消息讓老夫人氣悶不已。
原來,蘇家老家正是旗人的發家之地。半年前,一個宗室的王孫子弟跑到蘇家書院裏和裏麵的一個書生大打出手,而後,蘇家的田莊、布坊、綢莊連連被官府拿捏,蘇家族長一脈也受到牽連,族長派人使錢打聽,卻原來此事和京城的蘇家二少爺蘇懷生有莫大關係,再細細打聽,竟又扯上了宗室格格。這畢竟是旗人的天下,事關重大,族長不敢耽擱,又恰趕上蘇懷清大婚,便連夜派人找到老夫人商議此事。
老夫人一聽便明白其中的彎彎繞,蘇家男兒每到十六歲時,便要親自到祖宗跟前上香,嫡子嫡孫更要親手在祠堂後的林子裏種上一株常青樹,以示子孫繁盛。半年前,正是蘇懷生前去老家之時,隻是不知道他使了什麼手段竟和一個格格扯上關聯。老夫人想過,也不由得給蘇懷生叫聲好,關外不比京城,那些格格宗女叫著好聽,規矩禮儀仍舊給人化外之感,老夫人在那裏還見過光天化日之下策馬馳騁的王府格格呢,說來蘇懷生能和其中有所關聯不是難事。若是說老太太所出的子女個個容貌不凡是因為他們像足了老太太和蘇老太爺的優點,那麼蘇懷生則是完全繼承了佟姨娘的美貌,加之十幾年來老太太從未打壓,養出的氣度竟比關外的大多宗室子弟還好,他倒是有折騰的本錢。現在,老夫人要確定的是,蘇懷生想做什麼。
當然,這事要是蘇懷生故意所為,那麼很快便會給出他想要的結果,不到半月,老夫人便接到那個宗室的管家帶來的信件,信中明確告知蘇府,要他家二少爺親自去關外提親,否則蘇氏族群便做好滾出老家的準備。老夫人心中可惜這個格格還有兄弟,否則讓蘇懷生入贅滾出蘇家,倒也落個清靜。於是,便有了蘇府一家齊聚內廳之事。
老夫人讓蘇懷生跪下,將他所為一一道來,氣得蘇老太爺要拿出家法,好好懲治。蘇懷生麵無懼色,堅決否認自己與宗室之女有過牽連,並拒絕迎娶。老太爺被氣的發抖,罵他要害蘇府全族。倒是老夫人直言,問他隻管開出條件,蘇懷生待要否認,老夫人冷笑說她本要佩服自己這個孫子的謀算,隻是敢做不敢當就沒有意思了。蘇懷生咬咬牙,要求老夫人承認佟姨娘的身份,允他們母子團聚。本來咬牙切齒的蘇老太爺聽了他的話,也有些許動容,因此沉默下來。老夫人指著蘇懷生的鼻子問,這府中可有對他不起的地方,老太太那個嫡母待他是否有差。蘇懷生一臉恭敬說府裏待他深厚,嫡母盡職盡責,隻是嫡母再好,終究不是生母。老太太歎口氣,看著老太太說,記住吧,這回知道什麼叫養不熟的白眼狼了麼?老太太淡淡一笑說自己對得起天地,對得起蘇家,更對得起自己的良心,這就夠了。老夫人點點頭,又問蘇懷生,佟姨娘放出來,他以後便是真正的庶子待遇,可認?蘇懷生倒是痛快的認下。老太太莫測一笑,看著他眼睛講明她不是開玩笑的,不過也未多做解釋,隻告訴他若是擺平了那糟心事,佟姨娘自會在他成親那日出現,蘇懷生有些猶疑,老夫人嘲弄著言明她不至於為個上不得台麵的妾室而失了自己的信譽。……蘇懷生去擺平老家的事了,而蘇老太爺卻被親母單獨叫到內院,一談便是整整一天,而後出來時他麵色蒼白,可惜蘇府上下無人知道蘇老夫人母子談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