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家大老爺接到弟媳來信得知事情來龍去脈後,風風火火的跑到弟弟家,怒斥:“愚材!你這是要把全家人都害了才甘心嗎?……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學腐儒的作派!兩杯黃湯下肚,幾十個破字就把自家的把柄給別人遞過去,如今禍已闖下,我待看你要如何!”
看著弟弟眼底淤青、麵色憔悴,整個兒人低頭耷腦毫無精神模樣的,豐大老爺心軟下來,硬咽下到了嘴邊兒的話,一聲長歎坐了下來。豐家大夫人怕小叔子夫婦麵上不掛,連忙說和:“老爺休要動怒,咱家小叔向來單純,做人做事從來坦直,哪能想到小人的歹毒?”
這話倒是實情,就因為豐父自幼心地純正到有些呆,豐府老太太才堅持讓小兒子早早離開祖宅自立門戶。一來,想著小兒子若是少了家族過分的庇護,許能長大些;二來,也是讓他們弟兄之間少些經濟瓜葛,以保全兄弟情分,若是將來那個呆兒子有了萬一,她的長子總不至於看著弟弟受罪。老太太一世英名,卻怎麼也想不到小兒子因為半生順遂以至於隻長年紀不減呆性,還不知從哪裏學得那些老儒生的直耿,不懂世故人情不說,還滿腹憤情。到最後實在沒轍的豐家老太太隻得搬到這個兒子的宅邸居住,以方便看顧他些。
直到前不久,年逾老邁的老太太因心中掛念老家紹興,硬拗著性子非要回去一趟,兩個兒子抵不過自家親娘的堅決,沒了辦法隻得讓兩房嫡孫親自護送老人家回鄉。豐大老爺被氣得腦袋抽痛,看著弟弟心裏歎氣,老太太這才離府幾天,這家夥就惹出了亂子!他恨鐵不成鋼的瞅著弟弟,真恨不得上去抽他個大脖溜兒。
豐大夫人不願意丈夫在這當口動手,要不這本來腦子不甚清楚的小叔子還不得真給鬧傻了?她拉著自己的丈夫,指明:“老爺!……現在還是想想辦法才好,總不能讓咱家孩子真往火坑裏跳啊!更何況,如今此事幹係著全族老少,若當真有個萬一那就是天大的禍事,咱們還得細思量才行。”
豐大老爺吹胡子瞪眼,粗聲低吼:“思量?怎麼思量!連那吳同一家老少全部失蹤,這個蠢材都沒有發覺,如今吳同死在豐府下院,你說,這不明擺著是咱們做賊心虛嘛!”
豐大夫人卻搖搖頭:“有些事,連個下人都能想到,咱們難道還不如個下人麼?”豐大老爺聽聞很不甘心的哼了一聲,坐在一邊沉默著喝茶。
原本主人變配角的豐父夫婦看著兄嫂在一邊打啞謎,很是不解:“哥哥、嫂子,你們這是……”
豐大老爺一聽弟弟開口,立時瞪過去,嚇得豐父縮了縮脖子,到底沒將話說完。倒是豐大夫人拉著豐夫人的手笑道:“弟妹別和你大哥計較,他不像小叔子,他就是個粗人,要是有話聽著不順耳的,也別和他當真,他也是心裏著急。”
豐夫人忙說不敢,豐大夫人又說:“兩個侄女自小和我家的雅致一處玩耍,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和自家閨女沒有差別;你幾個侄兒們自小就都不喜舞刀弄槍,見了你們大哥個個兒的恨不得繞著走。俺們全家三輩兒裏唯有臻兒和她大伯有眼緣,這爺倆親近得很。別的不說,單衝著這至親情分,我和你們哥哥也不能袖手旁觀。”
豐夫人勉力一笑,想說些話兒,卻不想嘴角才一挑起,淚珠兒就滾落下來,幾度欲開口,每度話不成。
豐大夫人看了心裏也酸酸的。豐大老爺見弟弟手足無措的模樣,雖然滑稽,但好歹沒哭出來,心裏方才好受些,道:“別的事情,你們兩口子就不要插手了,隻是鄭府那邊先附和著。什麼事都能談,什麼事也別答應下來……”說著,看了豐大夫人一眼,又接著說:“好歹拖過今年去,會有轉機也說不定。”
說罷,看著弟弟張口欲言,豐大老爺板下臉肅聲道:“今天說的話,不管是誰,一個字都不許往外傳!……老太太那裏也別遞信兒,免得驚著她老人家;家裏的幾個小子,平時都拘在家裏不許出去;去南地的那幾個大的,我自會叮囑他們暫時別回來了……至於兩個姑娘,鄭府那裏得堅決拒掉一個,否則,憑他家的疑心恐會壞事。至於用哪個侄女蒙蔽他們,你們做父母的自己看著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