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蘊好容易安撫下妹妹,待到轉天一早,二人就齊聚正房廳堂中待候。哪知豐夫人夫婦也早早起來,聽聞女兒們已至,便吩咐丫鬟備好早飯,先將小姐們請到飯廳。
一家四口默默的吃完早飯,豐父定了定神,這才開口讓夫人帶著女兒們去臥房裏談心,而他自己則連連歎氣的去了書房。
豐夫人叫丫鬟們在內外門兩處守著,自己領著豐蘊姐妹進了內屋,母女三人圍在炕榻上安坐下來,誰也沒先言語。豐夫人遲疑片刻,方才徐徐開口,將事情的因由、前緣以及家中長輩們的決定一一講明。一席話下來,聽得不單是豐蘊怔住,便是豐臻也小嘴兒微張,一臉的震驚。
豐夫人左摸摸大女兒,右撫撫小女兒,顫音道:“家中實在無從選擇,今日說與你們聽,也是讓你們心中有數,將來別糊裏糊塗的讓人糊弄了……實在不是我這做娘的狠心……”說著,豐夫人以帕遮口,嗚嗚咽咽的哭泣起來。
豐蘊趕忙摟住娘親,溫聲勸慰:“娘親莫要自責,您也要勸爹爹別多想,如今的抉擇已是最好的辦法,這世上的事啊是好是歹皆是命,哪有半點能由人?何況那人也不錯,聽爹娘和大伯的話頭,想他是個君子,我日後未必難過。況今天我聽小九兒說……”
豐夫人聽女兒講完,心裏稍稍好受一些,眼淚卻依然跟不要錢似的一個勁兒的往下落,豐蘊用帕子輕輕將它們拭去,微微一笑:“這世上有幾對夫婦不是盲婚啞嫁?就說爹爹和您,不也是大婚之後才逐漸熟悉起來的?可現如今誰人不知豐二老爺豐二夫人夫妻感情甚篤?可見,日子全在人過。”
夫人見大女兒如此乖巧明理,心中更是委屈,哭著說:“做娘的心疼女兒哪是別人能懂得的?我好好的姑娘,自小錦衣玉食養護著,跟守寶貝似得養到今日,卻要給人做續弦,我心裏的坎兒實難越過。隻可憐我的蘊兒,前頭有個青梅竹馬的元配比著,那人雖已不在,卻是韓鵬彰心裏的人,你以後的日子可該如何過呢?”
豐蘊卻笑道:“娘親可莫要這麼想。您當初不是告訴過我們這日子是人過下來的麼?各人有各人的過法兒,我又何苦跟那位已經沒了的夫人相比呢?便是真要去比,活人也比不過早已作古的人啊!我將來是要做正室夫人的,又不是妾室必須要靠夫君的寵愛為生。爹娘也說過韓……韓將軍的事,我又從小九兒那裏聽過一些,由此可見,他大概應是個有擔當有情義的人,跟著這樣的人,豈不是更踏實?他夫人歿後,他獨立撫養長子成人且潔身自好,這總比嫁人前夫家就又是通房丫鬟、又是侍妾姨娘的強?若是再有個表妹、青梅的,那日子才叫一個亂呢!”
她見娘親漸漸收淚,又勸:“他家中長輩待那個自幼成孤的夫人甚好,還讓她去留洋,在她多年隻有一子的情況下,仍未給韓將軍強塞妾室,可見那韓家也是個仁義之家,說來還算頗為開明呢。這樣的人家不比那些烏煙瘴氣的大家族好過許多?韓將軍他留過洋,聽伯母話音兒,他家中應無甚多束縛之規,這樣算來我的日子應該比大多數人還輕鬆些,至於往後彼此如何,那就該看我自己的本事啦……娘親想想這些,心裏也該放鬆些才是。”
豐夫人深吸口氣,點頭道:“還是我兒知事,看得清,這麼一說我方才好受些。也是,這真嫁出去也是在津門,倒算是近了的。”
豐臻在一旁點頭:“就是啊!那韓鵬彰的兒子很快就要成婚,再不久就會生子,想韓鵬彰那種愛惜羽毛之人,定不會再納妾室壞自己聲名,他有子有孫的,姐姐也不會有生子的壓力,可不是比許給旁的人要輕快許多?……哎呦!您打我作甚?”
豐夫人看著連揉腦袋都晃來晃去的小女兒,急得太陽穴直跳,她一邊按著穴位一邊訓斥:“你這孩子怎麼越大越愛胡言亂語啊?生子嫁人也是你這尚未及笄的大姑娘能說宣之於口的?我……我這都是做的什麼孽啊?怎麼就生出你這麼個教不好的閨女?”
豐臻忙躲到姐姐身後,豐蘊給娘親揉著頭,勸道:“臻兒她就是個孩子脾氣,娘親莫要憂心,等她再大一些也就好了。”
豐夫人看著小女兒可憐兮兮的看著自己,想起她還不知如何的未來,又要落淚:“唉,你這小冤家將來可怎麼是好?”她剛要哭出來,就被豐臻一句話給哽住,倒給氣樂了,就連一旁的豐蘊都抿嘴直笑。
隻聽豐臻說:“娘,您可別為我哭!我倒覺得挺好的,打槍射彈我都會,說不得咱能成新朝的女將呢!和花木蘭一樣!”
“你……你……你!”豐夫人連說了三個你,最後氣得搖著頭揮手:“你給我出去!我都多餘為你擔心得吃不下睡不著的,早知你這般沒心沒肺,我何苦呢?為誰呢?趕緊走趕緊走!”
豐臻吐著小舌頭,拉上姐姐就要跑,卻又聽豐夫人叫道:“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