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無論洛夜怎樣說，赫連複怎麼也不能看著她死去，更何況這苦果是自己親手釀下。
“無論如何，就算你再討厭我，就算你恨不得殺了我，也要先活著，若是日後······你真有機會能報複我，我便任你處置，可如今，你總歸要活下去的。”
他的聲音已經喑啞到極點，但仍舊固執的端著那杯水，不肯放下，非要她飲下那杯染著他血液的水。
洛夜冷漠的看著他，良久，她舉杯飲下。
之後未發一言。
赫連複看著她將那帶著血色的水盡飲，終於收回了目光，默默離開了她的房間。
因為洛夜討厭看見他。
他眉目的黯淡幾乎入骨，離開的腳步踉蹌。
洛夜坐在房間裏，目光放在被關上的房門上，眉目間突然生出一種無情之感，卻轉瞬即逝。
而窗外依舊陽光明媚。
是夜。
洛夜安靜的躺在床上，卻睜著眼睛，沒有睡覺，她目光直直的平視著眼前黑暗，眼瞳漆黑無比，溶進這深深夜色裏。
與白日不同的是，此刻她的目光是平靜的，沒有憤怒，沒有憎恨，沒有愛意，甚至沒有冷漠，隻是平靜的，幾乎窒息的平靜。
這是屬於九玄宮的靈者洛夜才有的目光。
她遊移在一個又一個的世界，但從不停留，這一點，洛天是最清楚不過的。
而她現在隻是在睜著眼睛發呆。
靈者和普通人是不一樣的，她最近總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像是被什麼盯上了一樣，可回過頭想一想，這種感覺又消失了。
這個世界，洛天並沒有來，所以她隻好一個人發呆了。
正當她直勾勾的看著眼前黑暗之時，突然，沒有任何預兆，她閉上了雙眼，呼吸變得平穩，轉眼間就彷如陷入熟睡狀態一樣。
下一刻，有身影從窗外閃入。
淡薄月光下，是一身比夜色還要黑的衣，但並不是什麼蒙麵的衣服，而是長袍，是扶靈教教主的衣服
。
來者是蘇墨風。
他幾乎沒有發出半點聲音，極輕極輕的來到了洛夜的床前。
他並沒有打擾到熟睡的洛夜，隻是俯下身子，仔細的凝視著她的容顏，似乎還想伸出手來撫摸她的側臉，但卻不知道什麼原因停止了動作。
他隻是沉沉的看著她黑夜中安睡的麵容，良久，在她唇邊印上一個吻。
他直起身子，想轉身離去，卻看見洛夜睜開的眼中似乎含著泠泠水光，她也沒有出聲，隻是這麼看著他。
蘇墨風的腳步一下子定在了原地，無法動彈。
過了許久，洛夜委委屈屈的小聲帶著哭腔喊他。
“教主大人。”
下一刻，她便從床上坐起，把自己的臉埋進了他的腰間。
“教主大人，為什麼要留我一個人在這裏？”
“我不要一個人在這裏。”
“我想和教主大人在一起。”
她的聲音並不大，但是卻很令人心疼。
蘇墨風不知道該要如何回答她，他也不想將她放在赫連複身邊，可是······他更不願想起那夜的情形。
這些天他去過很多地方，可一無所獲，子母連心，非母連心之人血液不可解，沒有人有其他的辦法，所以他隻有兩條路，帶走她，看著她死去，以及將她留在赫連複身邊，從此不再見。
他並沒有想到她會突然醒過來。
他原本以為自己是自私的，可到頭來，他發現愛是自私的，可也是無私的，在這兩種選擇裏，他選擇了讓洛夜活下去，即便······她永遠也不會再見到他。
“別丟下我一個人，好不好，蘇墨風？”
洛夜埋首在他懷裏，聲音悶悶的，卻是頭一次叫他的名字。
她抓著他的衣衫，緊緊的不放手，似乎生怕放手他就會不見一樣和那些天一樣，陷入黑暗裏消失不見。
蘇墨風突然覺得這場告別再也進行不下去了。
他無法離開，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的意誌力不堪一擊。
懷裏的這個女孩，讓他能夠妥協，能夠束手就擒，更能作繭自縛，無法放手，無法對她說一句‘不。’
“如果一定要做出一個選擇，我寧願死在教主大人的懷裏，也不想一個人留在這裏，我一點也不喜歡這裏。”
她仰起頭來看著他，眼中水霧迷蒙。
“教主大人，我們回扶靈教好不好？就算隻能活一個月，我也想在扶靈教度過，和你一起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