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疑惑地看著梅靈。
“你看什麼?”梅靈笑他。
“沒,沒什麼。”那人在懷裏拿出一幅手帕,那帕子有些發黃了,但可以看得出被他保護的很好,“幹淨的,沒用過,你擦擦手。”
梅靈笑了笑要接過手帕,那人還有點不舍,但還是任由梅靈把帕子拿走了。
帕子是普通的棉質的帕子,做工很是粗糙,繡工也很是稚嫩,似乎是一朵菊花,又像是一朵荷花。
梅靈展開帕子看了一會兒,見這個沒什麼表情的大漢總是緊張的盯著帕子,不禁覺得很有意思,正要佯作要擦手,就聽到身後的招娣“啊”了一聲。
“大齊哥。”她不敢置信的捂住了嘴。
雖然這個叫大齊的人根本看不見她也聽不到她的驚呼。
“你們認識?”路子封低聲問。
招娣點了點頭:“嗯,他,是鄰居齊家的大哥哥。”
那個時候家裏發現了她偷偷在集市上拿貝殼換來的一小塊繡布,問她是要做什麼?她撒謊說要繡好了下回趕集拿去給弟弟換雞蛋。實際上她借著月光繡好之後,約了鄰居家的大齊哥,讓他出海捕魚擦汗用。
她其實也想繡一個頭巾給他,但是她還沒有那麼多貝殼,換不了那麼貴的布。
那年彼時大家都還年少,一個青春萌動的心便是要全心全意給對方最好的,大齊本是對鄰居家的這個姑娘沒有留意過,起初隻是覺得這姑娘吃苦耐勞,自那一夜收到這個帕子開始,他便時時刻刻留意她,覺得這姑娘太令人心疼。
他想照顧她。
這個念頭一出來,也嚇了自己一跳。
可是他轉身看著在院子裏曬魚的招娣,她那麼瘦弱,她是需要人照顧的。
他想要照顧她一生一世。
這個念頭,在那一個臨海漁村悄悄生長,他想變成全村最可靠的男人,他會捕最多的魚,他會帶著最大的魚回來,回來向她證明他可以讓她過上好日子。
他想要照顧她。
這個念頭從誕生就開始瘋狂增長,他出海看到海上落日,想她在餘暉下曬漁網,他海上遇到風浪,想她在岸上等著弟弟出生,他捕上第一尾魚,想她看到會興奮地抱住他。
那一年的河神祭,他出海之前,招娣還說過會等他回來。他想等他回來,他就拿著這些年的積蓄向她家去提親,可是等他回來,她已經不在了。
他的家人和招娣的家人都說招娣是自願的。
招娣害怕他死在觸怒河神的大海裏,所以自願去當河神的新娘平息河神之怒。
他隻是感覺到憤怒又無助,他不知道這情感該如何宣泄,該如何說。
自那之後,本就話少的大齊就變得更沉默了。家裏曾經給他說過親,他二話不說就去海上待了七天七夜,嚇得說親的那一家趕緊跟別人訂了親。
他成了一個個性孤僻的漁夫。
父親死的時候很擔心他以後老了會怎麼辦。
他想老了,就死在海上,至少還可以陪她。
他是要當一輩子漁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