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1 / 2)

夏公子仿佛未曾聽到一般,依舊不疾不徐的往前走去。

那黑影便微微站直了,揚聲道:“可別裝作聽不見。你瞞得了旁人,也瞞不過十數年的老友。”

夏公子頓下腳步,眉梢微揚,望向那人,淺淺作揖道:“這位兄台,恐怕真是認錯人了。”

“你剛才露的那手本事,可帥得很呐!”那人似笑非笑道,“隻是在玉春樓扔戒指更帥氣些。這摔碎的血玉中,隻怕還有幾分是從我狄銀海輸給你的桂花林中來……你如今,是打算徹底不認了?”

夏公子凝眸看著他許久,唇角弧度漸消,語氣頗有幾分冷漠道:“狄公子,你不信此刻我殺人滅口?”

“沒那麼狠吧?”狄銀海摸了摸鼻子,“我隻是想找你出來,喝碗酒而已。”

君夜安神色稍見柔和,卻聽狄銀海續道:“你既不願露於人前,我自是不會亂來。”

路邊隻剩下一家小酒館還亮著燭火,君夜安當先走進去,待到坐下,卻聽狄銀海道:“你這副臉皮是誰畫的?貌若潘安,的確像是小白臉。”

君夜安但笑不答,酒保端了一小壺酒來,又上了一疊白切肉與炸花生米,道了句“慢用”,徑自回櫃台後打盹去了。

“說是要隱退吧,偏在這洛陽贖了初雪出來。你這是打的什麼主意?”狄銀海一邊斟酒,一邊道,“打算重入江湖了?”

“如今這洛陽城中,花會將開,你狄公子又將娶妻,還有什麼事的風頭能將這些壓倒?”君夜安淡然道,“何況大隱隱於市,遇到初雪也是偶然。”

狄銀海哈哈一笑:“兩年多前一別,此刻遇到你,也是偶然了。”

公子飲盡杯中白酒,笑道:“狄公子重然諾之人,可惜當日沒有親自道謝。”

狄銀海亦隨幹一杯,微歎道:“那時你我在滄州城外立了賭約。你說有人送來三件大禮,隻怕福禍相依,未見得是好事——果然,半年後你便隱退了。我輸了這千畝桂林,心中卻很是歎惋當日的一語成讖。”

君夜安放下手中酒碗,卻見他麵色中並無多少歎息之意,倒頗有些誌得意滿,微微一怔。

“……隻是輸了這千畝桂林,也不算什麼。”狄銀海笑道,“果然是福禍相依啊。”

狄銀海慢慢斟了一杯酒,遞給君夜安:“子軒,打算在洛陽定居麼?”

君夜安抿了口酒,寥落一笑,低歎道:“如今何處不能家?”

狄銀海大笑:“好,好,至少也得喝了兄弟這杯喜酒再走。”

“卻不知未來的嫂夫人是哪家小姐?”

狄銀海聞而未答,目中滑過狡黠之意,隻道:“對了,她愛聽初雪撫琴,不知子軒可願割愛數日?”

君夜安淡淡一笑:“請便。”

狄銀海大喜:“如此,多謝了。明日我便請人將她接來。”

三月的天氣,這洛陽城中天氣最是明朗溫暖不過,牡丹花開,柳絮紛飛,因著牡丹花會,外地客商、踏青行人將數條大道都擠得滿滿實實。

小轎從玉春樓出來,徑自進了一座深宅小院,初雪從轎中下來,一個小侍婢領著她穿過前院,有些歉意道:“我家姑娘去白馬寺了,下午即回,初雪姑娘請先在這裏歇一歇。”

初雪一笑:“無妨,我答應了狄公子,會在此處住上幾日。”

幾是與此同時,小宅的側門打開了,一個衣著甚是普通的少女腳步輕快的出來,並未坐轎騎馬,隻是一路向城東走去。

白馬寺是洛陽最著名的寺院了,因“白馬馱經”而得名,自古至今,高僧輩出,且香火極盛。由官道轉小徑,是頗能省一些路的,少女似是對這些路極為熟悉,三繞兩繞,便進去了。田間風景如畫,碧草如絲,空氣亦是帶著微潤的清新感,間或還有幾名農夫在農作,而遙遙望去,白馬寺中佛煙嫋嫋,隻是望見,心中便有幾分安詳之感。

走了小半個時辰,少女與幾個香客一道,徑直入了大殿,恭恭敬敬的在佛祖前的蒲團上跪下,雙手合十。原本她走得鼻尖冒汗,此刻大殿中清亮沉鬱,那些汗水便悄無聲息的被蒸發似的,再也尋不到蹤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