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風華默然不語。
初夏冷冷一笑,正欲開口之時,身後一陣涼風襲來,她避讓不及,卻聽一旁白豹怒吼了一聲,將手持匕首的蘇風華掀翻在地,一口咬住了他的喉嚨。
初夏後退一步,看著在血泊中掙紮的蘇風華,雙目中登時露出不忍之色。
蘇風華嗬嗬喊了幾聲,眼中全是惡毒不甘之色,竭力笑道:“阿卉……你——”
話未說畢,氣絕而死。
初夏後退了半步,恰好撞入身後君夜安的懷抱。
他一手攬在她的腰間,一手去遮住她的眼睛,低聲道:“別看。”
初夏身上的顫抖漸漸止住,她在他的懷中悄悄的轉身,纖細的手指撫上他胸口那一針之處:“我真的以為……我們會死了。”
君夜安含笑親吻她的眉心:“丫頭,這世間,沒有我君夜安不敢賭的事物。除了……你。”他緩緩將她按入自己懷中,“我賭蒼千浪會出來,我賭他練功走火入魔,可我不敢賭你——這兩年我不敢去找當年的真相,也是這個緣故。”
初夏在他懷中,難以抑製的低泣起來。
“可你一定沒想到,其實初雪的那一針,我是能躲開的。那個時候……我忽然覺得,若是不能痛痛快快的明確心意,活著亦不過是行屍走肉。是以我寧願中那枚毒針,也要賭出,你的真心。”
他極盡溫柔的替她擦幹了淚水,牽著她的手走出屋外,望著滿山燦爛之極的春花,微笑道:“此刻洛陽城裏的牡丹,也都開了吧。丫頭……狄銀海的那場婚事,卻辦不成了。”
“我們先去找白雪替你解毒。”初夏看著君夜安,輕聲道。
“好。還要去少林,向方丈稟明圖風大師的死因、與天罡的前因後果。”他頓了頓,“至於滄州,我這甩手掌櫃雖是做不成了,卻也不急在一時。總得看盡了江南煙雨,大漠鷹飛,才能一道回去。”
他望向身側少女,語氣中卻無一絲遺憾可惜之意,薄唇輕抿,意態慵然,言說不盡的溫柔。
數年後。
舒園。
“夫人,小少爺又不見了。”
初夏靠著錦榻,懶懶翻著書卷,頭也不抬:“哪都找過了麼?”
“隻有……隻有池塘中。”
初夏微微皺眉:“隨我去看看。”
園中一片寂靜,□正好,初夏穿著藕荷色掐腰百褶織錦裙,發髻低垂,盡管為人母數年,卻容顏依舊。
春風吹皺一池碧水,她忽聽身後熟悉的腳步聲傳來,忍不住回頭,嗔道:“你是不是又教他稀奇古怪的功夫了?”
君夜安輕袍緩帶,碧玉簪發,站在妻子身後,身長玉立,輕笑道:“雲兒,讓你娘瞧瞧你新學的功夫。”
適才還光潔如鏡的水麵上鑽出一個小小的腦袋,頭上甚至還沾著數片浮萍。小男孩擼了擼臉上的水,得意道:“娘,我新學會的龜息功。”
“起來!這樣的天氣,仔細著涼。”初夏伸出手,想要拉起兒子。
隻是小男孩卻自有傲氣,伸手在假石上一撐,便躍出了水麵,卻淋了母親一身的水珠。
孩子被丫頭領著,自去換衣裳了。
初夏卻望向君夜安,皺眉道:“你盡教他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雲兒武學上的天分,青出於藍——”君夜安小心扶著妻子的腰,言語間卻滿是自豪,“假以時日,必然不下於我。”
初夏側頭,望向索索而動的竹影,卻淡淡道:“我不求他武藝出眾,隻希望他這一生平安喜樂。然後……遇到一個傾心相愛的好姑娘。”
“像我一樣麼?”君夜安望向妻子,低聲輕笑。
初夏嫣然一笑,忽然記起適才讀得那書卷,卻是王摩詰《早春行》中說得好:
憶君長入夢,歸晚更生疑。
不及紅簷燕,雙棲綠草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