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敬親自端著托盤上來,將米飯和兩樣小菜放到林君含麵前,見她低著頭全神貫注研究手上的戰略計劃,提醒她:“四小姐,先將飯吃了吧,不然就冷掉了。”
這些日子都宿在大營,前方戰事也正如火如荼,有那麼幾日自是十分憂心,想要安安穩穩的吃個飯是不可能的事,哪裏有什麼胃口。可是這兩天付江沅的軍事計劃明顯見成效了,緊張的對峙之後,敵人已現鬆垮之態。林君含秀麗的眉目終於不再那樣緊緊的擰著,胃口也好了一些。
這會兒聽到王思敬喚她,將軍事計劃放到一邊。感歎說:“運城這塊難啃的骨頭終於要被我們拿下來了。”
王思敬喜氣洋洋道:“是啊,一旦從運城這裏打開缺口,收複綏州指日可待。如此一來,將士們勢力大震,對接下來的戰事而言著實是件好事。”
林君含點點頭道:“那倒是不假。”
她拿起筷子戳著那米粒便不再說話。蒼白的麵龐上一點兒憂喜之色都沒有,平靜得仿佛一汪深邃的湖泊,終日見不到陽光,就隻是冷冷的。
王思敬知曉她的心裏不是滋味,這天下如同是付江沅幫她奪回來的,那個男人在她的生命裏以一個複雜到難以言喻的角色存在著,她打十幾歲就恨起他,那恨日積月累,似在骨頭上刻出的鏤花,無論怎樣抹都抹不平。就是那個被她痛恨已久的男人卻以這樣決絕的方式將一切都還給了她,帶著她給的恨心甘情願的去死,卻把滿滿的愛留給了她。也是在付江沅死了之後,方才頓悟道,原來那個男人卻是在用生命愛著她的。
而人的一生,又有幾人可以得到這樣的愛情?
他們的四小姐得到了,卻不曉得是幸或者不幸。
王思敬默默的幫她續了一杯水,見她安靜的將飯吃完,這才轉身出去。
晴空萬裏,湛藍如水洗一般,連一絲雲彩都沒有。這樣明淨的天空總讓人覺得心頭開闊,烏雲終於是散盡了。
王思敬抬頭看了一眼天空,輕輕的吸了口氣,硝煙的味道漫進鼻息中,並不覺得討厭。
他隻是在心中默默的想,綏州有望收複了,也希望付江沅可以一路走好。
段芳華是在清軍的南大營裏得知段正軍和吳姿去了付家,結果是付家同意了她和付東傾的婚事。不知是不是正午的陽光太強烈,劇烈烘烤的緣故,她整個人竟然微微暈眩。心中訥訥:“是要嫁給付東傾的麼……”
哪怕情急之時信口開河的話,卻未真的動過任何想入非非的念頭。那時候頭腦一熱,逞著那一股勁張口便說出來了,若說她動了多少心機?答案是沒有的。隻覺得不可思議,連自己都驚到了。不由怔怔的想,她竟真的可以嫁給付東傾麼?
哪個女人沒有貪戀過一個人?真正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如何不想跟他一起過日子,每日睜開眼睛看到他,枕畔有他的呼吸,甚至可以聽到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仿佛有了那些,生活定然就圓滿了。這世上還有什麼事比跟自己心愛的人一起生活一輩子更快樂?
段芳華此刻便受了這樣的蠱惑,就像夢寐以求的一樣東西被自己抱到了手中,心中唯有一個欣然的念頭,原來他竟是可以屬於她的……又怎會想要還回去?
她微微握緊拳頭,直覺想要抓得更緊。這一刻她被成功的誘惑到了。
付東傾的到來段芳華一點兒都不驚訝,仿佛料到了他會跑來興師問罪,有了這樣的心理準備,再望著他眼中漆黑的森冷時,倒也未覺得特別害怕。
隻是控製自己的情緒,故作平靜的問他:“二少來找我所謂何事?”
付東傾的薄唇緊緊的抿起來:“段芳華,你在明知故問麼?”
那聲音和神色當真是太冷了,不共戴天大抵也就如此。段芳華盯得時間久了,還是被激出一身的冷汗,不由轉過頭去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