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屬下也怕他一時衝動做出令付譯震怒的事來。不由得開勸道:“二少,現在戰事吃緊,你是一軍統帥,凡事都要三思後行。總司令已經明確傳下話來,若真是出了什麼差子,怕是不會輕饒。”
另一個也道:“況且大少先前才被處置過,到如今仍舊萎靡不振,總司令自是對你寄於厚望的……無論如何不能自斷前程……”
……
幾個親信三言兩語,將後患條條列出,說得再明朗不過。
付東傾默不作聲的坐在那裏,狀似是將幾人的話聽進耳朵裏去了。
親信見他沒點兒反駁的意思,才漸漸安下心來。
兒女私情跟國家大事如何能比?何況綏軍眼見到了這個垂死掙紮的時候,何必白費力氣的去挽救。
入夜,素夜凝霜。
付東傾如常處理完軍中事務之後,回起居室休息。第二天一大早,人卻已經不見了。何時離開的,竟然不得而知。
貼身副官隻是看時間到了,仍不見付東傾出來用早餐,便來敲他的房門,直敲了幾下沒有回應之後,心裏“咯噔”一聲,直呼不妙。推門而入,隻見整個起居室內空無一人。不用想,也知道付東傾是為著什麼事情離開。
轉首吩咐人手馬上出城攔截,到了這個時候城門早就開了,所以付東傾一定已經出了城。
他是沒辦法放任她的不好,而不管不問。所有人都知道這一回綏軍大廈崩塌等待林君含的將是什麼……這個時候如若不伸出手來拉她一把,付東傾想,這一輩子他都將沒辦法原諒自己。
風塵仆仆,一路急騁趕到洛陽城不過花了一天一夜的時間。
段芳華對於付東傾的到來並不感覺意外,他的心上人朝不保夕,有一半的機遇就掌握在她的手裏。而她又是鐵了心的指掌緊攥,不打算給林君含留有活路,到底惹來他的憐惜,沒辦法坐視不理了。
在聽到下人說付二少意欲見她的時候,段芳華怔忡的立在那裏,百味陳雜。幾日來的憤慨,積鬱,到了這一刻如一灘死水般,沉悶得叫人透不過氣來。就那樣一動不動的站著,不知道下一秒該做什麼。
下人見她發傻,便又催了一句:“小姐,二少過來了,他說想要見你。”
段芳華隻覺得煩,他這個時候過來,一定不是為了關心她。即便她是他的未婚妻,家裏發生了這樣大的變故,他也沒說格外憐惜她一下。現在為了另外一個女人,他不惜違抗軍令,不遠千裏也要跑來這裏。是否愛一個人要看他將你放在哪裏,心尖上,還是掌心裏,如果連他的眼裏都不曾有你,那麼他一定是不愛你的。
奈何段芳華什麼都懂,就是不知該怎麼心如止水。
站立的時間太久,全身都麻痹了,讓人將付東傾帶進來。想喝一口茶水平撫心緒,茶盞剛一端起,忽然滑落在地,竟一點兒力氣用不上。
付東傾前腳剛一踏進,就聽到茶盞碎裂的聲音。步伐微微一滯,眼風掃過去。
段芳華也正抬起頭來看他,前些日子生了風寒,折騰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慢慢轉好,本來就消瘦了很多。想來此刻是憂心,愁容滿麵,連焦灼都寫在眼睛裏。難得四平八穩的付二少也有這樣如坐針氈的時候。
她竟抑製不住的想要發笑,心裏卻說不出的淒寒。到底不是嘲笑別人,而是諷笑自己。此時此刻段芳華望著他,覺出的卻是自己的不堪。
下人看到碎裂的杯子,唏噓一聲,便拿了家什過來收。
段芳華麵無表情道:“先不要管,你出去吧。”
她請付東傾坐下來,明知故問道:“你來這裏做什麼?”
付東傾道:“段叔叔的事我聽說了,實是惋惜,也請節哀。”
段芳華終於“哼”的一下冷笑出聲,側首盯緊他:“你該不會隻是為了說這句話才千裏迢迢跑過來的吧?”
付東傾看她的樣子便知她是恨起他了,畢竟軍營裏那番話字字傷人,他自己是知道的。如果可以,他想永遠不要站到她的麵前來。可是,到了現在他卻不得不來。
平靜道:“你知道我是為何而來……我的確是來求你,求你高抬貴手,放綏軍一馬。”
段芳華一眨不眨的看著他,神色漠然,不想他竟是這樣殘忍。
戚戚的問他:“你求我什麼?求我放過我的殺父仇人麼?綏軍的死活關我什麼事,倒是綏軍覆滅了,我父親在天之靈也可以得到安息。你憑什麼求我放過他們?付東傾,現在即便是做夢,我都希望林君含不得好死……”